梭罗树

今年虽然干旱少雨，梭罗树到了立夏还是如期开花了，草木不会藏奸躲滑，不像人天气恶劣了可以迟一些在户外活动、或者就索性不多出门。

梭罗树原是稀缺的野生树木，后来说是城市绿化需要，能卖钱，就家家户户都高价购种栽植，一下子泛滥得四到处都是了，看来最有效的保护就是让它变得有经济价值。一开始我把梭罗树和桫椤树混淆了，其实这是两种树。桫梭罗树是一种在南亚和台湾海峡两岸富有神话色彩的树木，素有“仙树”“佛树”之称。在印度是被膜拜的树，说是摩耶夫人手扶着桫椤树生下了佛祖释迦牟尼，也传说释迦牟尼佛八十岁时于拘尸那拉城外圆寂于桫椤树下，这就使它成为了佛树。桫椤树干高大，常生长于暖潮环境。叶子片羽状如蕨，终年长青，说是蕨类木本，真可谓是蕨类的战斗机了，蕨草长成参天树确实是有了神性也说不准。桫椤虽是神树却是印度来的受不得寒冷，长江都过不了，我国寺庙中多以七叶树代替了，所以七叶树也叫做梭罗树也算是离佛最近的“神树”了，只是此梭罗不是彼桫椤。

这个梭罗树学名就叫七叶树，七叶树的叶由7片半岛一样的小叶子组成，叶子边缘有锯齿，叶形如掌。叶子初春油亮的绛红色，果期时营养都供了果子，叶就成颓败的灰绿色，秋季瓜熟蒂落叶子青春回转则变成鲜亮的橙色既后为殷红色。开花则必在立夏前后，花穗似烛台或横斜或朝天而开，由数百朵的小花细密地簇聚盘饶在二三十厘米长的花柱上，花穗底宽上窄，下圆顶尖状如“宝塔”。小花瓣雪白向外翻卷让出花蕊里的鲜黄和殷红，一花两色秀雅俏丽，花丝子纤细如银丝，根根挑着黄黄的花粉，清香随风或远或近，诱得虫蝶若醉若狂。

听养蜂人说七叶树的花虽是蜜源但是花蜜中含有毒素，能造成某些种类的蜜蜂中毒，只有当地土生的蜜蜂才可以抵御这种毒素酿得花蜜。梭罗树的那虫子不敢吃的种子却是松鼠的最爱，说是人也可以食用的，这种毒素不耐高温，说是火里烧熟或者加草木灰水蒸煮后干面如栗。

梭罗树有了经济价值农户看到有钱赚就想种，但是什么钱到了最后的实际劳作者手里那还不是被拔了几道毛的。树苗值钱 ，首先种子就更值钱，卖种子的人先赚你一笔，树苗出来了收购的人再赚你一笔，农户也就赚个管护的苦力钱。但是只要劳力能卖出去，那也好啊，人身上这力气搁着不但不长利息还一年比一年折了本，到最后连端个碗的力气都折没了。

没有本钱买种子，大哥就每天半夜骑车去农草坪的国有林里“偷”种子，国有林就是国家的，有人看护，那种子烂在山上也不能让你私人得去。大哥只能天不见亮就在树下摸索，待天一亮捡着没捡着都要赶快离开，免得被巡山的逮住。久走夜路哪能不遇到鬼，有时候就被逮住了，遇着好心的，说说好话就放过了，遇着那家境好的没受过苦一副公家人铁面无私的官脸，烟不接你的，叫一声哥，人家眼睛往天上一看，只一声：谁是你哥，拿来。就白忙活大半夜了。

梭罗树种子不小，一个个褐色的乒乓球大小，也难怪大哥摸黑都能捡着。浸泡取掉外壳就有板栗似的一两颗种子，用潮沙土窝出芽嘴后，再下田。虽个头大出芽率就高，也是因其有毒傍身虫子不啃咬，不像珙桐树胖胖的芽子一出就有土蚕子把一亩地的芽根子尽数咬断，害老父亲血本无归。出芽一年过后就可以移栽了，有些手头富裕的就直接买苗子栽，这样缩短种植期见效快。

  一辈子老实巴交的父亲奉行别人干啥我干啥有赚大家赚心里不痒，赔钱大家赔心里不疼，在退耕还林的号召下把家里所有的田地都种了梭罗树。由于是观望后逐次种下的，苗子就按大小，先先后后出售，先卖了两批得了近三万块钱，老父亲喜出望外，盘算着地里的苗子长长还能卖个三四万。得再购种子把腾出的空地再种上时，佛坪就有了松线虫疫病，所有的苗木都不可外销，这下老爷子想赚个养老钱的计划就泡汤了。只盼着啥时候苗木禁令能放开，好歹把种子钱卖回来。梭罗树哪知老爷子的疼，倒是年年长，年年高，大的就有小脸盆粗了。待到退林还耕政策来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梭罗树就只能被砍掉了。

山里人倒不心疼树木，只心疼那费的钱、费的力气，可也没办法。电锯嗡嗡中那些梭罗树一棵轰然倒下，下一棵再倒下……我就想树木真是可怜，牛羊猪鸡被宰杀时还能挣扎、嘶叫、流泪求饶或者抗议，而树木不行，它们就只能一动不动任刀斩斧砍。

锯回来的梭罗树材被再锯短，劈砍作为柴火。我劝父亲捡粗的留下来做个家具也好，父亲说梭罗木质松脆不是做家具的好材料。何况现在都没有人愿意做实木家具了，手工费太贵，原木费工费力还不出活，现在木匠都只做木工板活。好多人更是直接购买成品的木工板家具，木匠按图纸很快就组装了，又便宜又省事。梭罗树质地不扎实，火力不旺，连用来烧饭都不算好柴火。想来梭罗树本就不是用来当柴火的就替它叫冤，确实如有人叹的天才的长处很长，但短处也更短，这离神最近的树竟然就只能成为下等柴火，草木和人一样也讲生不逢时。

只有一些幸运的梭罗树生在不碍事的路边坡坎这些闲地方，就也不怨天旱，节令到了就拼着劲儿灿灿烂烂开了白花满树，清香满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