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凤凰古城看看,是我今生的夙愿。古城在沈从文先生的笔下是铺满青石板的边城,有吊脚楼和吊脚楼里流出的迷人的歌声,老掉牙的传情故事;有洪荒年代遗留下来的水车声和零星地藏在绿树丛中的土屋——似鸟巢筑在树叉上。一年又一年,鸟巢顶上长满了野草野花。秋落风起,落英沸沸扬扬,十里闻香;春暖莺啼,鸟巢上生长出片片葱绿。
清明节回湖南老家祭祖完之后,我走进了这片魂牵梦萦的土地。雨后的古城笼罩在幽情逸韵的氛围中,如同一幅烟雨蒙胧的山水画。这是一座别具一格的古城,她距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这座古城位于云贵高原东端、湖南西部边陲,与张家界同属武陵山脉,因境内西南方有山如凤形而得名。撑着油纸雨伞,徜徉在古城内的青石板街上,透过残存的城墙城楼,仿佛依稀听到旧时交战的号角声、嘶杀声、战鼓声、马蹄声,无不使人产生历史的沧桑之感;荡舟在沱江上,青翠的山,碧绿的水,江两边的阁楼,码头上苗寨村姑的捣衣的倩影,有如一幅淡淡的的古代山水画;建于唐代的黄丝桥古城,经历过千百年的风雪雨霜后,仍然巍然屹立在湘黔边界,其料石、砌筑工艺极其讲究,是得以保存完好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于多年前揭开历史面纱的南方长城,乃明朝统治者为进一步控制“生苗区”的“杰作”,十分雄伟壮观,与北方长城相比别具南国风味。南方长城的发现和确认,给了更多游人做“好汉”的机会,成为凤凰旅游事业的又一巨大资源。
城不算很大,在我走过的古城中,凤凰算是小的了。涓涓沱江穿城而过,江两边是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古色古香的青砖、白墙、瓦房。古城的河上是一座千年古桥,她的名字叫虹桥。虹桥是古城的神来之笔,它使古城充满灵性。在草丛中,在垂柳间,还有很多小桥。那一座座小桥就像一条条彩虹,把古城连成一个整体,构成了蓝天、白云、绿树、小桥、流水、人家的美景。站在城中心的虹桥了望,临江而建的阁楼,一部分建在沱江岸边,另一部分伸出到江面上,下面用木棍撑着,远远看去,真有点像阁楼的脚,也许这就是吊脚楼名称的来历吧。当我调整视线远望时,一排排阁楼倒影在河水中,一幅淡淡的中国写意画,又跃然于眼前了。这是大自然赐给湘西民族的画作,勿须浓墨重彩,也不必精雕细刻,就这样,缓缓的、淡淡的在眼前展开,养了我的眼,沁了我的肺腑。
穿过虹桥向右拐,就是古城的主街道了,沿着平平仄仄的青石板路慢慢行走,依稀能够感受到千年前的气息。只不过狭小的街道边,再也没有千年前的古老湘西院子,仿古修建的现代建筑,正被各式的现代廉价工艺品挤的满满当当。我梦中多情的古城,就这样被浓重的商业充斥着。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古巷,跟随如枳游人踅进沈从文故居。
故居坐落在凤凰古城之内,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四合古院,房屋虽然矮小,但却小巧别致,国内外游人来此瞻仰者日益增多。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沈从文是我比较喜欢的现代作家之一。读沈从文,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他那句名言:“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读他的文字,感觉有一种野性美,野得像是山里自然生长的一块奇石。他的文字还有一种流水般清澈的柔美,住在水边的人一定能很清晰的感受得到这种柔美。我一直觉得他把所有湘西的灵气,都给了三三,把苗族所有的坚毅都给了小翠。每当想起三三,我脑海里很自然地就呈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小姑娘,蹲在池塘边像是守财奴一样守着她的鱼塘。她的眼睛很大,扑灵扑灵的;想起小翠,一个姑娘戴着草帽,撑着小船,船上蹲着一条老黄狗,背后是一座古塔。她的皮肤是古铜色的,目光凝视着远方,或许是在等人,或许什么也没有。
从沈从文故居出来,我又去拜谒了沈从文墓地。沈从文墓地位于沱江游览段下游听涛山上,环境十分雅致,既依山傍水,又鸟语花香。墓地左下侧有一五尺高碑,这是沈从文的表侄、著名画家黄永玉及夫人所立,碑文上写“一个士兵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沈老墓碑更是独特,由一块天然的五彩石(又名脑髓石)铸成,碑石正面刻有沈先生留给后人的文字:“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能认识人”,碑座上有不少前来“思索”者,为沈先生敬献的香烟、花篮。
从沈从文墓地回来,我又走进了一间古乐馆,择个临窗见河的位置坐下,一边品着清茶,一边聆听着台上几余位年逾古稀的湘西乐师的演奏。一曲曲古奥的音乐,使我尘念尽除、心静如水。傍晚时分,我走出古城,来到华灯高照的广场。这时,天又下起蒙蒙细雨,雨点打在身上,既像为我洗尘,又像为我洗礼。对我来说,古城之行,不就是一场文化洗礼吗?
这时,雨中飘来的湘西古乐,显得更加悦耳,更加醉人。
古城在沈从文笔下是悠长的小巷,从这头到那头,都能拾到一串串充满人情味的吊脚楼故事。哦,我的凤凰古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