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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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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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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黎明,歌声穿越三十年

嘿,你说这事儿巧不巧?跟着盐城新水源地工程宝应工作组风尘仆仆跑到仪征自来水公司学习取经,兜兜转转,落脚点居然又是——黎明大酒店!

推开那扇厚重的门,一股熟悉得能当身份证使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是老式地毯吸饱了岁月尘埃后散发出的深沉气息,混合着老木头家具特有的、带点油润感的味道。最绝的是,里头还若隐若现地缠绕着一丝清冷的茉莉花香,像一缕捉摸不定的旧梦。

这味道组合拳一出,瞬间击碎了我记忆的防盗门锁——咔哒一声,三十年前的时光洪流,哗啦啦就涌了出来。

1993年那个滚烫的夏天,我这个“小地方来的”,头一回踏进这方“圣地”。那会儿,它还顶着“仪征汽车制造厂招待所”的名头,可在我们这些小城青年眼里,那排场,啧啧,绝对是“癞蛤蟆跳秤盘——自称(秤)不起”的级别!

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影儿,踩上去都怕滑一跤;头顶硕大的水晶吊灯,亮起来能把人的眼睛晃成万花筒;服务员个个腰杆笔挺,制服一丝不苟;连那电梯门,都金光闪闪(后来才知道是黄铜的)!在九十年代初的仪征,这阵仗,绝对是“狗赶鸭子——呱呱叫”的存在!

那年头,江苏省财政厅搞了个大阵仗——庆祝乡镇财政成立十周年系列活动。谁能想到,我这个盐城新丰镇财政所的小萝卜头,竟然一路过关斩将,成了市代表队的一员,要来这里参加财政系统的卡拉OK大赛决赛!这感觉,不亚于“麻雀飞上凤凰枝”。

记忆像台老式放映机,吱呀吱呀地转起来:

新丰镇财政所那台古董电话机突然炸响,所长扯着嗓子在走廊尽头吼:“小韦,快去县城小天鹅歌舞厅试唱!最后可能参加省里比赛,县局点名要你!”那嗓门,震得窗玻璃都嗡嗡响。

记忆里最“鲜活立体”的,是盐城望海大厦那场关键的选拔赛。

歌舞厅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息——浓烈的发胶味、廉价化妆品的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儿,被旋转的彩色射灯搅和在一起。那灯光也调皮得很,把台上台下的人影一会儿拉得细长如竹竿,一会儿又压扁得像张煎饼。

我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攥着写满歌词的硬纸卡片(边缘已经被我紧张的汗手浸得软塌塌、卷了边儿),看着前面几位选手在台上“声嘶力竭”。

轮到我了!心提到嗓子眼,腿肚子有点转筋。刚迈出两步,打算来个优雅亮相——新皮鞋的硬底遇上打过蜡的光滑地板,瞬间化身“西瓜皮”!只听“哧溜”一声,我整个人重心后仰,双手在空中绝望地划拉了几下,好死不死,一把薅住了旁边的小圆桌!结果?连人带桌带凳子,稀里哗啦摔了个标准的“人仰马翻”!

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狼狈不堪地爬起来,低头一看,好家伙!刚才桌上那杯茶水,一点没浪费,全泼在了我的白衬衫上,晕开一大片深褐色的“茶渍地图”,位置还相当“醒目”。

那一刻,羞恼感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脸上,真恨不得当场变成一只蟑螂,找个地缝滋溜钻进去算了!

前奏音乐就在这时响起来了。管他呢!破罐子破摔吧!所有的尴尬瞬间被一股“豁出去了”的蛮勇取代。

我一把抄起话筒,金属外壳冰凉,但很快就被我汗湿的手心捂得温热。

硬着头皮开唱。唱到副歌高潮部分,眼神无意间瞟向评委席——嘿!有位气质优雅的女士,竟然在跟着我的节奏,轻轻地点着头!这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鼓励,像一针强心剂,瞬间让我卡在嗓子眼的声音“噌”地一下清亮、拔高了好几度!

“一年过了一年,啊,一生只为这一天,让血脉再相连……”我铆足了劲儿,把那个“相连”的音拼命往上提,自己都觉得胸腔里一股热流在翻腾!

“留住我们的根——”最后这句,更是被我拖得“无限延长”,仿佛那“根”真的像长江长城、黄山黄河一样,绵延万里,气势磅礴!(现在想想,真是用生命在诠释“土味”深情啊!)

宣布获奖名单时,我正埋头跟衬衫上那块顽固的“茶渍地图”较劲,用湿毛巾使劲搓揉,试图让它“人间蒸发”。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第一反应绝对是:主持人眼花念错了吧?或者话筒串音了?直到懵懵懂懂走上台,从礼仪小姐手里接过那个红彤彤、硬邦邦的获奖证书,指尖触到上面烫金字的微微凸起,在灯光下闪着有点晃眼的光——我才敢相信,这真不是一场大型幻觉现场剧!

那个瞬间,舞台上灼热的追光灯、台下嗡嗡的议论声、甚至几分钟前摔倒在地的窘迫狼狈,都像被打碎的万花筒,在记忆里旋转、碰撞,最终定格成一片片闪着奇异光芒的碎片。

“临近磨枪,不快也亮!”市财政局组织了“煮急火饭”式的培训。市歌舞团的江老师,人美声甜,捏着我的下巴调整发音口型,她指尖带着淡淡的雪花膏香气,那香气至今想起来都让人有点恍惚。还有曹老师,示范舞台动作时激情四射,他那件湖蓝色的衬衫在聚光灯下,简直能闪瞎人眼,活像自带追光灯。

最重量级的记忆,当然属于仪征黎明大酒店那场决赛。

江苏电视台的贺笑老师,那声音清亮得如同山涧泉水,透过麦克风流淌出来。

南京前线歌舞团的朱虹老师、江苏歌舞剧院的陈文生老师,就端坐在评委席上,距离近得我甚至能闻到他们精心打理的发丝间飘来的定型摩丝的独特气味——那是一种混合着果香和化学制剂的、属于那个年代的“时尚”气息。

轮到我这个“苏北土炮”登场了。灯光“唰”地一下全打过来,瞬间感觉后背的汗毛集体起立,汗水像小虫子一样,沿着脊椎沟一路蜿蜒而下。

身上那件当时觉得倍儿有面子的“虎豹”牌衬衫,领子早就被汗水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脖子上,又黏又凉。

平心而论,我的演唱绝对是“中规中矩”界的模范代表,没跑调,也没破音,但也实在没啥惊天动地的“亮点”。最后捧回个“优秀歌手奖”,情理之中。

不过,作为一个来自最基层财政所的“土八路”,能跟那些来自财经高校的“学院派”、市县财政局的帅哥靓妹“正规军”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亮一嗓子,对我来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级别的荣耀了!

那台作为奖品扛回家的双卡收录机,后来成了我无数个加班夜晚的忠实伴侣。磁带仓里,最常转悠的就是那盘周冰倩的《真的好想你》,歌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陪伴着我填过无数的报表……

今夜,独自窝在酒店咖啡厅的沙发里。手中这杯温热的拿铁,奶泡慢慢消散,像极了若干年时光无声的旋涡。

窗外,仪征城的万家灯火早已不是旧时模样,璀璨得有些陌生。只有酒店大堂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山水画,似乎还在老地方,只是颜色黯淡了许多,像被岁月轻轻蒙上了一层纱。

忽然,背景音乐悠悠切换,流淌出一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旋律:

“真的好想你,你是我灿烂的黎明……”歌声像一根带着温度的针,轻柔而精准地穿针引线,将1993年那个紧张又兴奋的夏夜,与此刻这个平静微倦的夜晚,细细密密地缝合在了一起。

服务生走过来轻声询问是否需要续杯,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眼神里带着职业化的好奇。“先生,您常来我们酒店吗?”他轻声问。

我端着杯子,看着杯壁上残留的奶泡痕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怎么回答呢?难道说:“是啊,上次来这儿,我还是个上台唱歌能把自个儿摔趴下的毛头小子?”

在这家名叫“黎明”的大酒店里,时间仿佛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当年那个紧张得手心冒汗、衬衫上画着“茶渍地图”的毛头小子,与如今这个为家乡的“水脉”工程来回奔波的“资深青年”,在茉莉花香与老地毯的气息中,在那一句“真的好想你”的旋律里,完成了一场跨越三十年的、奇妙而无声的重逢。

原来生命里那些闪闪发光的“黎明时刻”,从未真正消失过。它们只是调皮地躲进了记忆的星河深处,化作一粒粒微小的星辰,在某个不经意的夜晚,当你推开一扇似曾相识的门,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旧时气息,听到一段尘封已久的老歌旋律时,便倏然亮起,温柔地提醒你:嘿,那些滚烫的青春,一直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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