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退休那年,文件挂网时,我才发觉日子真到了,行文的方式被正式认可,能离岗且已安全着落。
早在年初,我就特意打招呼,正式退前,约个时间,把他当年的几个徒弟喊上,一起聚一下,祝福他最美不过夕阳红。可老何没这么做,后来得知,政治处通知后,他没声张,晚上一个人回办公室,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悄悄返程。
我曾经和老何共事小十年,住一个房间,环境、物品、有限的财力,共建共管共用。我占的便宜大,用多管少没付出。一想到这,总有点不安。赶紧打电话给他,准备两个人聚一下。他喜欢搞两杯,什么酒不讲究,菜也无所谓;但酒品正,不劝不酗。一般喝到一半时,严肃的板脸便喜悦兴奋起来,看人的眼神也一改冷色犀利,半眯着,充满善意和温情。他会主动拉着我的手,拍打着手背,老弟老弟地酒话中,你要、你应该、你可以地开导着。我其实比他小十五岁,如此寒暄,感觉自己没吃亏。
老何是我入职的第一批导师。如果说职场上我没有出现意外,一直四平八稳地在往前赶,向上看走正道的话,他的言传身教离不开。他一直默默无闻地做给你看,不张扬不显摆不抱怨,即便退休前还是科员,白衬衫高级职称的那种老科员。所谓淡泊名利,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多数淡泊是没法子。在老何这,是真的。白领科员,我是现场见证人。当年,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等非领导职务选配,他都是主动让出原本铁定是给他的职级。这一让,在职称待遇不再延续中,断崖式科员级接盘。很多人替他惋惜,鸣不平。老何倒好,自己不觉得还劝起为他喊冤的人。“正股够了,够了。”何股神、何大股东这些雅号,就是这么出来的。
老何带出来的徒弟很多,有的行业内很有出息,有的调出系统,有的深造转型,所有人都没有出现偏差。他这个导师,始终在潜移默化中,给徒儿们上大课。课间内,实践化直白。包括不能外宣的他一人担责,未让年青人受过的主动“扛枪”;刑释人员离监跪拜不起身的谢恩,“回头客”见到他,头压得不能再低的“卑微”。利益面前不动容,接力之中无自私;老何的坦荡,开放式阳光,照亮了一批继行者。
电话中的他,已经移民广东,到儿子那去了。我看到的退休文件,事实上滞后一个月。在依旧很忙碌的一个月前,老何已经变卖了房子,收拾好行李,妥善处理好包括警服在内的系列参照物,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提起一个背包,一段背影的离别,走出圈子。
最近几年,赶上退休高峰,曾经一个中队、一个大队、一个监区的战友,有百来名相继到龄退休。要说老何之退有啥不同的话,职业硬汉四个字,铮铮铁骨形象,给后生们补钙。
会有那么一天,很快的将来,我也荣退。老何所在的那个城市,一定去看看。再见那位秉性耿直的好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