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在小城开往乌鲁木齐市的豪华大巴上，离家出走的少妇洋洋在后排座位上靠窗坐着。

她长得很漂亮，圆圆的脸庞，白里透红，像小苹果似的娇艳欲滴，身材丰满圆润，像莲藕一样白皙细嫩，整个人像洋娃娃似的，人见人爱。只是，这时的她眼里含泪，胸脯起伏，像跟谁生气似的。

班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窗外，那一闪而过的田野绿油油的，大片的棉花像碧绿的地毯，一排排杨柳青枝绿叶，郁郁葱葱，正是生机盎然、热气腾腾的夏天。向南望去，远处的天山高大巍峨，连绵起伏，山尖白雪皑皑，银光闪烁，焕发着新疆独有的风采。

洋洋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呆呆地坐着，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的烦心事……

七年前，她中专毕业，回到小城，在一家大型超市当营业员。第二年夏天，经人介绍，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魏军。他是个政府公务员，在公安部门工作。他老家是湖北的，大学毕业后通过公务员考试分到了小城。他是独子，父母还在老家农村种地，家境贫寒。但他人长得很英俊，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显得虎虎有生气；口才、文才也不错。

接触一段时间后，洋洋发现魏军性格有点耿直，可能是涉世不深的缘故吧，他对官场风气有些看不惯，像什么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吃喝玩乐之类的事情都不太在行；工作倒很勤奋，简直就是个“工作狂”。

平时，魏军经常到外面执行任务，动不动就加班，很难看到他清闲的时候。他们交往以后，洋洋和他约会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指望他中午给洋洋送饭、晚上来接她回家之类的好事了。有时洋洋好不容易轮到休息，打电话约他逛街时，他不是有事走不开，就是出差不在家，洋洋只好另找朋友陪自己出去玩。时间一长，洋洋有点不满了。

洋洋是个新潮女孩，有点像电视剧里的“购物狂”。平时上街，看到时尚的衣服、好看的包什么的，只要喜欢，她就买，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如果当时身上没带够钱，她就向同伴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什么时髦她穿什么，什么流行她用什么。除此之外，她还特别爱打扮，光是美发店她就不知道光顾了多少家，隔一阵她就会换一种发型、染一种颜色，而每一次改头换面，都会令人惊艳，叹为观止，走在路上时，男人们的“回头率”也特别高。

魏军对她这种追求享受和大手大脚的行为，却颇有微辞。

有一次，他们俩好不容易凑到一起逛街，当洋洋看中了一款高档商品，叫魏军掏钱时，他却嫌贵，犹犹豫豫、嘟嘟囔囔的，把洋洋气得扭头就走。他这才醒悟过来，赶忙买了东西，紧赶慢赶地在后面追。洋洋回头冲他嚷道：“走开，别跟着我！”他说：“你脾气咋那么大呢？”洋洋说：“我就这脾气，咋了？！”他说：“你不能好好说话吗？”洋洋说：“跟你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小气鬼！”他说：“买这么贵的东西不让人考虑一下吗？都是血汗钱，能乱花吗？”洋洋说：“那你找对象干嘛？谈恋爱能不花钱吗？”他说：“那也得看该花不该花！”洋洋看他那脸红脖子粗的认真样，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突然“噗哧”一声乐了，她指指他刚给自己买的那件东西，调皮地问：“这该买不该买呀？”他低头一瞧，也笑了，无可奈何地说：“我还不是被你给吓住的……”

就这样，他们一会儿吵、一会儿好，简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说实在的，他除了古板一点，还真没啥大缺点。而洋洋父母又特别喜欢他，老催着他们结婚。

结婚时，他家没钱买房，洋洋父母便拿出几十万元，帮他们买了一套三室一厅、70多平方米的新楼房，并装修得漂漂亮亮的。同时，还帮着购置了电冰箱、电视机、洗衣机等各样家用电器，连沙发、床、桌椅等一应家具都是洋洋父母帮着置办的。

婚后，没过多久，魏军就叫他父母把老家的两间破房子卖掉，把他们接了过来，堂而皇之地和他们住在一起。一年之后，洋洋又生了个可爱的儿子。从此，祖孙三代便在同一片屋檐下，朝夕相处、过起日子来。

时间一长，洋洋发现，公公、婆婆似乎都是很守旧的农民，生活习惯、思想观念和年轻人有一些格格不入的地方。

比如，饮食上面，公公、婆婆是南方人，喜欢吃甜食和辣味，口味还特淡；而洋洋是北方人，吃不惯又甜又淡又辣的味道。因此，他们做的菜洋洋不爱吃，洋洋做的菜他们又吃不惯。于是，后来，他们干脆各做各的，每次做饭弄两种菜，谁爱吃啥吃啥。再比如，洋洋休息时喜欢睡懒觉，他们却喜欢早起。时间长了，他们就在魏军面前嘀嘀咕咕，说洋洋懒。另外，每次看洋洋买了高档衣服什么的，他们就要在旁边啰嗦两句，无非是嫌贵、嫌她换得太频繁了等等。虽然洋洋自己工资不高，但钱不够花时，她回娘家跟父母一说，父母便照旧接济她这个宝贝女儿。因此，听公公、婆婆唠叨多了以后，洋洋就有点生气，心想：“又不是花你们的钱，叨叨什么呀！”

更让洋洋烦心的是，孩子出世不久，她老公不知因为哪柱香没烧到，就被下放到离家几十公里远的一个基层派出所去当所长了，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有时任务紧了，连着几个月都见不到他人。洋洋在家，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每天累得筋疲力尽，心里十分孤单寂寞。而他偶尔回来一次，碰上洋洋和公婆闹矛盾时，又往往站在公婆一边数落她，这让洋洋实在有点受不了。于是她气得直哭，可回娘家诉苦时，父母又把她说一顿。搞得她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肚子委屈无人诉说。

这一天，为一点小事，婆婆又跟洋洋叨叨起来。洋洋气得直掉眼泪。恰好这时，她原先认识的一个男朋友从乌鲁木齐市打来电话，约她到他那去玩。洋洋便心一横，坐上了去乌市的班车……

几个小时后，车到站了。洋洋停止了回忆。她下了车，叹了口气，甩了甩头发，像是要甩掉一切烦恼。

随后几天，洋洋在乌市和那个男朋友一起逛街，到水上乐园划船，还一同攀登博格达雪峰，到天池徜徉。她们几乎把乌鲁木齐附近好玩的景点都转遍了。

可没想到，三天后，洋洋接到了老公打来的电话，说她走之后，二岁的儿子突然得了急性肠炎，上吐下泻的，公公、婆婆急得手足无措，打电话找她找不到，只好叫魏军回来。等到老公从外地赶回家，儿子已奄奄一息了。送到医院，又是打强心针，又是输液，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算把儿子从鬼门关上抢救了回来。

当洋洋赶到医院，看到儿子那憔悴的小脸和老公那哀怨的眼神时，她不禁心生悔意，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影响到孩子的身心健康呀！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此文发表于《西南文学》季刊2021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