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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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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岗上稻花香

 


                      刘文俊

河南省南阳市东三十里有道岗,岗上有个村子叫李岗,与传说中牛郎织女的故事发源地的牛郎庄同属一个行政村。名为詹占村。

李岗是我的出生的地方。

 

李岗东面不到一公里是跃进二渠,四十余年前,一年有七八个月清清的水自鸭河水库出发,一路南下。跃进二渠在李岗东北角分出一支渠,与二渠平行流经一公里多后,在李岗村东南拐一直角,从村南面向西流去。

 

渠水解决了李岗百姓的吃水、洗脸、洗衣问题。夏天的晚上,清清渠水里扑腾着赤条条的男人们,流水的溅起欢笑,偶尔上游会飘过女人们压抑的私语和窃笑。

 

岗是黄土岗,盛产黄胶泥和不规则的礓石,礓石可以修路,别无他用,还盛产红薯和光棍汉。

 

水从村前过,地里用不上水,吃饭靠天。大米干饭浇鱼汤,三天不吃直心慌,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村民们最高的实现不了的梦想。想吃大米饭须用小麦换。换来米大多不敢吃干饭,仅在蒸馍时抓一把放在箅子下面,馍熟了,稀饭也好了,村民们不好意思称为稀饭,婉转地叫米茶,香香的米茶,让窝头也下得利爽。

 

曾想过种稻谷,一是不能自流灌溉,二是没有技术,千百年来村子没有一分水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村子好不容易来几个四川媳妇也难留下,理由是简单直接,没有米饭吃。

 

想大米,盼大米,种稻谷是李岗人千年梦想。

 

刘玉玺回来了。

 

刘玉玺原本是荆州一小镇搬运站不脱产的站长,因此被打成走资派,带领一家人从湖北荆州回到了故乡李岗。他回来了,要在旱田种水稻,只为村上人能吃上大米,让光棍们能娶来媳妇。能让四川媳妇吃上米饭。他和队长一拍即合。

 

队长也有两个光棍儿子。

 

当时刘玉玺不到四十岁。他在湖北荆州小镇上生活了近十年,小镇四周全是水稻。年年支农,还有不少种田的朋友,耳濡目染,刘玉玺对水稻的种植有八分体会。

 

岗坡地种水稻的消息让生产队几十户人家兴奋起来,千百年来不种水稻的历史将改写。有人说咱这地漏水,种不成稻谷。父亲说,邻村黄岗跟咱一样的地,人家都种了,咱为啥种不成。父亲反驳道。

 

刘玉玺与村民们一道,把村子南边紧挨水渠的二十来亩地进行改造整理,依地形高低不同,原来一整块旱地现在改成十来块水田,田梗打起来了,抽水机买回来了,宁波八匹加满了柴油,刘玉玺赤着脚把长长的黑黑的碗口粗的胶管放在水渠里,二月的水还是冰凉的,等他在水里安好抽水机管上岸,两条腿冻成紫红色。

 

突突……一阵响亮的柴油机的欢歌,一阵黑烟过后,刘玉玺把皮带套在柴油机和抽水机的轮子上,只听柴油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后,黑色的胶水管里呼一下窜出一股浑黄的水柱,把站得近的小娃娃吓得妈的一声,来了个坐墩,接着是一片欢呼声。小村有史以来,让水渠的水以这样的方式涌进地里。

 

整田育苗。小村子的黄土地第一次生长出稻秧苗。黄牛第一次蹚着水犁地,牛尾巴摆起的泥浆甩到田埂上看热闹的小孩子们身上;小村的男男女女第一次脱鞋下地插秧,他们第一次倒退着种庄稼。

 

刘玉玺手把手教社员们插秧,教她们如何让行距和株距均匀。

 

刘玉玺照顾自己孩子一样,照看着这二十来亩水稻。中午正热时,他戴一顶草帽,手里拿一块凉红薯面馍,在田梗上查看秧情;半夜时分他照着手电筒在田间巡视,以防跑水漏水;水稻生虫了,他背着喷雾器为秧苗灭虫打药。

 

秧苗返青了,拔节了,开花了,结稻了,起先直立的稻穗,不知在何时垂下了头,不知何时,稻穗由青变黄了,稻叶也由绿成熟为黄色。六七寸的稻穗,密密地挤在地里,风吹过,荡起层层金黄色的浪花。

 

收割了,打场了,金黄的稻子进仓了,分到村民的家里了。

 

村子家家飘出大米的芳香。村民笑脸多了,光棍少了。

 

……

 

一九七五年刘玉玺离开李岗返回荆州。他平反了,带领一家人重回城市。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再回李岗,稻田全部还原为旱田,已经分给十几户人家,柴油机也不知在哪儿了。家家户户又用麦子换大米了。

 

水渠几近荒废,一年难得有十天半月流水。浅浅的渠水中有几只鸭子扑扇着翅膀欢快地叫着,还有几个光肚子男孩子在浑水中嬉戏玩耍。

 

人们已经淡忘了种水稻时的欢欣,而我记得。

 

刘玉玺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儿子,我曾在那块水田里劳作过曾经与父亲和村民们一起笑过展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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