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欣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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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
在海成为海之前
它或许只是大地上一个低洼
以低于人类的姿态
吸引从天而降的雨水
接纳和储存从远方奔来的大河或细流
越是开放自己，越是容纳不同支系
直至将自己充盈和扩大
成为一座浩淼无边的大海
一个人人憧憬而不易抵达的彼岸
就在人类梦想若隐若现的远方
赶海人
靠海吃海，大海什么都有
小如海瓜子，大到海象、海豚
在初一和十五每个月大潮的日子
赶海人会去赶海
他赶完大海又赶小海
大海便是他的一日三餐
小海也是他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攀缘在嶙峋的礁岩
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礁石上长满坚硬的刺
曾留下了殷红的血
挖牡蛎的人留下尖锐的蛎壳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它的锋芒毕露
汹涌的海水日复一日浸淫
他满身的古铜色
是大海也是时间的杰作
真想拥有一个大海
一个人不可能拥有整个大海
但我宁愿相信只要有心
依然可以拥有她
大海之大完全超出我的认知和想象
她通过一个人内心憧憬体现出来
因此我坚信这样一句话：
心有多大，梦想的舞台就有多大
心有多野，大海就有多么辽远
与盐有关
与生活和解，就是抓一把盐
放进水里，盐遇见了水，融化在水中
盐融化的过程，就是一个人隐身于市井
曾经咆哮的海水经过时间的修炼
凝结成为一种晶莹的粒子
曾经汹涌的力量凝聚成为另一种生命的力量
支撑起一副骨骼行稳致远
那是对付命运的器具
与盐有关，一个人的肉身里
一旦流失了它，像大海失去了活力
潮汐不再涌荡，澎湃不起激情
散失翻江倒海的能力，仿佛泥牛入海
兴不起半点风浪，那是一座真正的死亡之海
悲欣交集
我见过快速爬行的海蛇
当它从汹涌的波涛里窜出
滑过海面，爬上礁岩
守在某处嶙峋的石壁间
蜕下一条美艳完好的彩衣
即使薄如一张蛇皮
也足以吓坏胆小如鼠的人
在细浪翻卷的海边
我也曾遇见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正在微波荡漾里酝酿脱胎换骨之事
从前它极具功击性
现在却温柔如一个处子
它试图将一个新我从旧壳里脱离出来
将一个没有灵魂的旧我归还给大海
这些都是记忆中的往事
虽无足轻重，却是大海的一部分
在汹涌澎湃的大海
它们用柔软或坚硬的假象
各自保全了自己
仿佛它们生来就是如此
像我们拥有悲欣交集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