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天刚蒙蒙亮,一个人
双手合十,站在神龛前
一动不动像一具雕像
高出神龛一截
他口中念念有词
烟火一闪一闪明灭
被风扬起的灰烬
飘向了天空
荷花潭往事
难得一见的石头是在一潭水
流失之后才显露出来的
在荷花潭,我从没见过亭亭玉立的荷花
只有那一潭死寂沉沉的水
只见过偶尔现身的泥鳅
灰不溜秋的出没在水潭边
这些在淤泥里挣扎的泥鳅
曾是我们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有时也被一群赶来的鸭子吞食
曾有一段时间,潭水突然起了波澜
不见荷花的荷花潭
很快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扬屿山
大海退出江湖多少年
将一座岛屿远远扔给陆地
许多事只可听闻,不可触碰
像扬屿山,从前置身于风口浪尖
如今似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寂寂而无名,守在时间的岸边
海潮仍在脚下波动和汹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却不是梦中的那一片海
时有鸥鹭忘机而飞,但也不是
记忆里的那一群故旧
山顶上青龙道观如一位隐士
安坐如山,冷眼旁观世相此起彼伏
参禅可以,断不可泄露了天机
红旗岭
红旗岭没有红旗
荷花潭也无荷花
那些桃花李风杏花和桂花
都开在别人家的土地
总是那么好看
那么美,讨人喜欢
只有一口老井,养活那么多人
只有一条土路,走出那么多人
走出去的,再没有回头
九层粿
一层一层剥开,剥到第九层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剥了
连同它的形体,品相
它的美味沁人心脾
每一次食用都有新的回忆
那是一种极普通的农作物
制成的食品,由一日三餐大米
和清水磨成雪白的米浆
在一具竹笼子里铺好棉布
一勺子一勺子倒入粮食原浆
一层一层的浇上,一层一层的凝聚
经历过烈火烘烤与蒸煮
再软弱无力的也会凝炼成坚实的命运
再坚固不化的也会催化成柔软的品性
九层粿,九层饱含美好的祝福
这来自大地最温馨的食物
记得那些年,一桶泉水浸泡的稻米
一台圆圆的石磨,一盏油灯
父亲默推磨石将夜色一圈圈辗碎
母亲小心翼翼将米和水倒入磨石嘴
每一次倾身,每一个手势
都仿佛注入甘甜,还原美的生活
午夜绝唱
午夜万籁俱寂
一只鸟儿叫声凄厉,划破长空
仿佛世界只剩下一只鸟呜
文字游戏
一种游戏,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
混合在一起
变成一个新的事物
比如手和枪,组成一把手枪
有人将它指东打西
却不知打中了什么东西
更有甚者,一尾鱼,一只羊
一个在水里游,一个在山上走
彼此搭配在一起
终成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一碗水乡
我曾敬过一杯酒,也端过一碗水
杯中的酒,和碗里的水,摇晃不定
我还缺少一点力气
无法将一碗水端平
在黔东南,我路过一碗水乡
并爱上这个名字
我从一碗水擦身而过
将她远远的还给山里人
但我想,谁能端平一碗水
就能摆平迭宕起伏的一生
风吹人间
许多花,风一吹就开了
许多事,人一吹就火了
风从哪里来
火花从哪里点燃
事物生成与消亡的通道
从哪里开始
春天有一道伤口
世界有更多的爱和悲悯
马车与马路
车还在马去了哪里?
路还在马去了哪里?
从前,马车驶过马路,
马路留下马车的车辙。
风雨依旧那么交加,
一匹马,一辆车,几个人
消失在风雨之中。
后来路宽了,车多了,
马车不上了路,赶马车的人
和马路一同消失。
但,某个傍晚我突然听见马的嘶鸣声
穿过茫茫草原,从遥远的地方,
马儿一次次埋首又抬头,
看天上雄鹰展开大翅
它们正飞越高不可攀的山巅,
它们正奋蹄奔驰星海的草原。
立冬是个温暖的词
花鸟虫蝶,风雪雷电
这些构成天空的元素
也参与了我的生活
时辰已到,我用一只羊腿、半只鸡
来加持这个贫白的日子
冬天就立起来了
立冬是一个用旧依然温暖的词
当我走进冬天
我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写下这首诗
窗外青山依旧,金黄如故
花吐蕊,蝶恋花,鸟翻飞,虫鸣唧唧
至于风雪和雷电,暂时还未显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