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欣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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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
如此辽阔，邈远
当大海聚精会神，凝聚起力量
从远海奔来
冲上礁石、沙滩
冲向一只步履蹒跚的寄居蟹
最后又放弃了
海浪汹涌，满大海奔跑
它为谁哭，哭得那么伤心和悲戚
它在为谁笑，笑得如此狂欢
如此无所顾忌又如此绝望
礁石
生在大海柔软处的骨头
长在海口中的刺
波浪遇见它们会猛然抬起头
或整个身子站立而起
大海总是深藏不露
我们大概率不知道它的深浅
多数时大海保持沉默
它的心胸有多宽阔
追随波涛而去的行船就会走多远
在浩淼的海面船是孤独的
在四周茫茫海水中人是寂寞而恐慌的
当他突然邂逅一块时隐时现的礁石
如逢见一个不期而遇的故人
他有许多话要说，礁石也是
那是一阵汹涌的波涛澎湃而来
礁石突然有一种一吐为快的冲动
船和人也有欲说还休的念头
大海站在身边只是认真倾听
铁锚
作为一件船上必备用具
铁锚常年挂在船头，如无用之物
“开船了！”船老大一声令下
船工便忙碌起来，将深藏在海水中
那块铁石和缆绳拖泥带水收回
船舷两侧堆积着即将撒向大海的网具
当它们被打捞起来，你会看见
一大群活蹦乱跳的鱼族被赶进船仓
船在返航。我又一次看见铁锚
悠闲的空置在船头，像一件多余的赘物
船入港湾，船长高喊一声“下锚！”
船工赶忙将它扔到水里，如扔掉无用之物
我知道，在接下来是一小段无海可出的时间
唯有扔掉的铁锚才能稳定一船的人
在岸上大碗喝酒，安心睡觉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事物
扔掉它才是最大的妙用
渔网
海风慵懒像一个老渔夫
有气无力掀动渔网
炎热的夏天，大海进入休渔期
渔船停泊在港湾里
渔民们上岸，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渔娘们整理船上什物
将一口漏洞百出的渔网重新修补
那时海浪翻卷白灿灿的花朵
她们一梭子一梭子织着网
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家长里短
聊到开心时，欢笑声如海浪澎湃而起
说到伤心处，隐约波动大海的哽咽
休渔期几个月很快就将过去
渔船泊在滩头，左摇右摆迎风接浪
等渔网补好，柴油、粮食和水装满
他们又要出海了
渔娘们一次次想象，在遥远的海面上
当他们一次次撒下网具
像放长线钓大鱼，渔网恢恢，疏而不漏
捕获的鱼货活蹦乱跳
鱼虾用一身的价值充实岸上每个日子
卖海货女人
一个女人在海边兜售海货
她是讨海人的妻子，也可能是女儿
小摊上摆放着几小罐海产品
盐巴腌制而成：刺螺、辣螺、泥螺、七水
和一篮子外壳乌亮的野生贻贝或淡菜
有人路过，匆忙之中停下脚步
随手带几样回去，但没人跟她们讨价还价
他们知道这些海产从哪里来
讨海人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当她们的男人或父亲驾着船
穿过风浪，这些在浪尖上讨生活的人
我记得有句老话：“一粒藤壶一条命”
紫菜岁月
三月，白露湾海碧天蓝
亮晃晃的阳光直照海面
紫菜在波浪的手掌中打开
它的身心，柔软，飘逸，绵长
随海水波动，在波动中生长
细嫩的紫菜怀着春天的梦
它有薄荷的衣裳，透明之心
有红色的种子，在春风里受孕
在海水中发育和茁壮
在董帝希紫菜加工厂
地上凉晒的紫菜熠熠生辉。他说
那是紫菜母，怀揣一颗红心
而海在海上波动，紫菜架在波涛中漂浮
海边人靠海吃海，众多的乡亲
以养殖紫菜为生
三月培育苗种
五月下种，十月收成
这是一个古朴的渔乡
他们以海为业，一年四季
一枚紫菜泛起一座大海
在风起浪涌中，度过幸福一生
船眼睛
一
大海辽阔，邈远
一艘船要在汹涌澎湃中行稳致远
必须为它安上一双船眼睛
船头微微上翘，始终朝向前方
即使身处低谷，四周海浪如壁立千仞
它的头也要坚强往上翘
像翘首以盼着什么
其实，在汪洋大海上
船不仅需要一双眼睛，更需要一把好舵
一个老船工用心把握着舵手
借助风力，只要他锚定了航向
一艘船就能一往无前
它不需要顺着别人的脚印走
只要坚实踏着波涛，顺从自己的内心
就一定不会迷失方向
二
一双船眼睛安放在船头两侧
它们彼此看不见对方
却目不转睛直视着前方
它目空一切，却空洞的如此结实
它含情脉脉，深情的如此坚定
它熟悉每一次汹涌澎湃的波涛
它乐于接受每一场起伏跌宕的蓝色之爱
它和船相依为命
它见证了船和大海生死与共的命运
它凝视大海一见钟情。大海的存在
宛若是它投向爱的唯一理由
生活在海边，那些安下心来后的呢喃细语
与等待、期盼与操心时的焦灼不安
似乎都是顺理成章之事
它盼望更多的蔚蓝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虽然遭遇狂风巨浪在所难免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坦途
它愿意这样守望，即使望穿秋水
在它看来，与其在岸上苦苦等待
不如投身大海，好好相爱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