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腊八,母亲便打电话来“你爸已杀好了羊,就等你和你弟弟回来了”,依稀间,似乎能闻到鲁西南那个小村庄羊肉的味道。老家过年流行吃羊肉,喝羊肉汤,过年杀羊炖羊肉汤已成为一种仪式,因此在我的眼里,年味和羊肉味是混杂或者说是捆绑在一起的,没有羊肉的春节不能成为一个完完整的春节。
小时候,老家家家户户都养羊,夏天的暑假,每天都要去地里拔上两袋子青草回来喂羊,等待秋天来临,放学的时候就牵着老家的羊在树林里、在小河边放牧,等羊肚子吃圆了才回家。现在想来,夏天钻玉米地拔青草是件很痛苦的事,玉米叶很硬,时常把胳膊划出伤口,而且玉米地一般密不透风,在里面感觉十分的闷热,一般几个小伙伴作伴才敢去拔草,因为一人多高的玉米地,一个人确实害怕,每次用青草把口袋填的结结实实满满的,然后收工的时候顺便在村后的小河游个泳或者说洗个澡,洗去玉米地里沾上的尘土,也洗去一天劳作的疲惫,偶尔运气好,还能捉条鱼回家。那时,还是比较贪玩的,会经常向父母抱怨拔草的辛苦,母亲便安慰“好好拔草,等把羊喂肥了,过年好吃羊肉”,这句话,让孩提的我们不再嫌弃拔草的劳累,每当想偷懒去疯玩的时候,便想象着春节羊肉汤的鲜美,遂不再觉得拔草辛苦。盼望着、盼望着,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冬天,那时父母一般会卖掉几只,然后留下一只宰了过年,当母亲指定哪只羊留下来春节吃的时候,喂羊便格外注意,单独给那只羊开小灶。等到年关将近,父亲便会把家里的那把尖刀磨了又磨,那时我总会找借口躲出去,可能是喂养了一年,不忍听羊儿的哀嚎。在外估摸着父亲杀完了羊,便回家帮父亲烧锅,每到冬天的时候,父亲便准备一大堆的干柴,就等着炖肉用,当父亲把大块的羊肉放进地锅,我在灶前,续着木柴,伴着木柴里虫子烧爆的噼噼啪啪的声音,看着羊肉在锅里翻滚。等羊肉在锅里沸腾了一上午,父亲便把羊肉从锅里捞出,稍微晾晾,便开始下个程序,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那便是孩提的我们最期盼的时刻,完整的大块的肉随即被撕下、切碎,大块的棒骨与筋膜便是我们的最爱,平时再怎么调皮的我们,这时候便老老实实的守在案板前,等着父亲把骨头分给我们,现在想想,正如吃整块的肉不如啃鸡爪、猪蹄觉得香,便是这个原理吧。往往父亲还没拆完肉,我们啃大棒骨往往已啃的肚子圆。接着父亲便把切碎的肉放进锅里,再放上葱姜重新熬制,熬上个把小时后,便连汤带肉捞进盆里,然后等着汤冷却凝固,这便是家乡羊肉汤的原汁。以后每次吃饭时,便盛上一大勺原汁,加点水,烧开后放点白菜与粉条,煮熟后,再撒上香菜与葱花,便是无上的美味。最喜欢的是大雪天,每到下雪的时候,父亲习惯把一个泥制的黑砂锅,放在蜂窝煤炉子上,全家就着炉火,用勺子盛着翻滚的羊肉汤,滚滚的热气,在屋内升腾,管他窗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后来,在外求学、工作,但每到年关,便被羊肉汤味呼唤,过年喝羊汤,几乎已经成了一种宗教,难割难舍,算下来,除去闺女快出生那年,每年春节都是和父母一起在老家度过,每次返回省城,父母便会把炖好的羊肉汤放进一个大桶让带走,汽车后备箱里塞的满满当当。
那美味的羊肉汤不仅是年的味道,更是父母爱的味道,放进后备箱里不是单纯的羊肉汤,而是父母那满满的爱,愿天下父母都能健康长寿,愿天下子女都能尝到父母做的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