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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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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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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从今夜白

昨晚下班刚到家,接到玉琴电话,说待会就到。


与玉琴相识近二十年,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南方的一个城市,她即将临产,丈夫却因斗殴被派出所带走。

走投无路的她,找到了师姐。

她哭哭啼啼地坐在师姐副驾位置上,师姐给她揩着眼泪不住地安慰着。

那时的他,看到这种状况,把我肩膀一搂,特意从车前方绕过,嘴角扬起顾家好男人才有的志得意满。也许,当时他的这种非良善行为,导致了日后的嫌隙,最终成不可逾越的鸿沟。


再次见到玉琴是在十一年前,一张十四万元的欠条被他带走,对于即将失去的婚姻,我试着想捞点再现实不过的钱财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我一路追到南方。

毫无例外,我首先想到的是师姐。

在南方那座城市,但凡老家走投无路或是衣食无着的人都会去投奔师姐,师姐家里的一个大圆桌,吃饭时永远挤不下,夜里的客厅也总是横七竖八的睡着一地人。

欠条拿回来后,师姐留我再玩一天。半夜里,听到客厅师姐的说话声,她在安排姐夫开车,连夜去一个叫黄埭的地方接人。我听到通话内容,也起来准备着一起去。

到了一栋楼下,看到早已等候在路边的玉琴,厚重的夜色里,瘦削的玉琴愈发单薄。

坐进车里,她看到我有点意外,伸出手握着我的手嗔怪道:“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太见外了。”

我笑笑:“你们也忙。”

她说:“一天到晚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确实是有点乱七八糟。到了黄埭派出所,接到玉琴丈夫云飞。

云飞如惊弓之鸟般,首先让姐夫七弯八绕以防有人跟踪。一路上,我也被绕的七荤八素头晕脑胀。

玉琴在车上絮絮叨叨地责骂着云飞,像母亲责骂长不大的孩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云飞一直警觉地看着窗外,偶尔敷衍一句,语气麻木的不带任何感情。

车窗外昔日熟悉的城市在深夜里依旧灯火辉煌,但已是物是人非。生活这把双刃剑,什么时候让爱生恨?让羞怯成怒火?

离开那座城市时,我与玉琴互留手机号码,前几年我们还能在朋友圈转发一些登上报刊的文章互相点点赞,这几年她的朋友圈寂静地让我以为她已将我删除,点进去才发现已设置成三天可见。


听到门口的声音,我开门,玉琴拎着几个便当盒笑意吟吟:“知道你不喜欢和那些五豹八鬼打交道,所以和他们吃完饭,给你也带了几个菜,咱姊妹再吃。”玉琴一直认为现在云飞做的中介生意无非是耍嘴皮功夫虚虚实实、云遮雾绕的,不似早年云飞写在纸上的文章铿锵有力、黑白分明。

玉琴摆摆手:今夜不谈生活,只聊诗歌。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今夜,花瓶里有三朵月季,即将凋零。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不行不行,今夜,琴君不能归,酒后不能开车。我留下玉琴。

半夜,我被烟味呛醒,玉琴蜷坐在沙发上抽烟,我倒了杯茶递过去。她神情恍惚地说:“做了两个梦……先梦到和云飞回滨海,两个人还是住在以前的街道,他看见一个女的,然后就和那女的牵手进了一栋老房子,我心里那个疼啊……看到路边满地吃剩的花生壳,我拿着扫帚把地扫干净倒在垃圾桶里后,心就不疼了。”落花生是云飞以前的笔名。

我望着她感同身受:不爱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她继续讲:“第二梦和你有关,我走在大街上遇见你,我们一起下台阶,你一脚踏空滚下台阶,你脑门上和腿上都是血还昏迷不醒,我打120,可是手机死机打不出去,我急的把手机都摔了,救护车来了,穿白大褂的下车后被一群穿黑衣的拦住,不让救你,他们抢过你写的诗撕碎,那些诗字在落地前化作了一个个空啤酒瓶,空酒瓶落在地上摔碎后玻璃渣乱飞,我怕飞到我身上,就跑……”她拍拍我的手又继续讲:“跑了几步,觉得不能扔下你不管,就回头来扶你,这时碎玻璃渣飞进我腿了,疼的我只喊,这一喊把你也喊醒了,原来你装昏迷……”

她压低着嗓音嘎嘎地笑,有种黑胶片里历尽沧桑的烟熏嗓音。我也笑,笑梦境里的荒诞,笑往昔和她拿着诗作互相品评时的荒唐岁月,笑现实生活里的痛,当这些痛楚无法忍受时,装,也许是最好的止痛药。

我想流泪,借口眼睛疼,用冷水洗了把脸。

天渐亮,玉琴收拾一下准备回老家:“现在回去,能赶上我妈烧的早饭,还是锅灶煮的饭香。”

送罢玉琴,一回头看见路边的青草上露珠盈盈。

几天前,露已不再透明,开始泛白,今后也日渐寒凉,直至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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