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过去后,不仅是人们在忙着找回因为疫情而浪费的时间,连蜜蜂也更加勤劳了。这不,还不到时候,父亲养的几蜜蜂就已经把巢灌满了蜂蜜,问我有没有时间回去帮他收割。由于一直很忙,也没有抽出时间回去。
端午节那天,我给父亲打电话请他上来吃午饭,一向不愿意出门的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吃完午饭后,父亲又谈起了他养的几笼待收割的蜂蜜。想到今天只上白班,晚上不用值夜班,于是我决定今晚回去帮父亲收割蜂蜜。当父亲听说我晚上可以回去时,他再也待不住了。抽完了一只烟,他就急急忙忙地回去了。说是早点准备好工具,晚上在屋里等我。
下班时,突然开始下雨了。考虑到父亲说下雨就改天收割蜂蜜,我没有回到父亲住的老房子,直接回到了镇上的家。看着时大时小的雨,本以为今天的计划泡汤了,但没想到快8点的时候,雨渐渐停了下来。于是我拿上电筒下楼,决定回老屋看看。
从镇上到村里的老屋,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雨也完全停了。车辆无法开到老屋旁边,只能走一段小路回家。我从停车的地方爬上一个小岗,顺着岗走了一百多米,就到了老屋。
推开门进屋,父亲正在看电视。面对回来的我,似乎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今儿有时间,所以回来帮忙,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再回来。”我一边说话,一边收起电筒。在屋里桌子上,堆放着父亲早已经准备好了衣服的工具。我和父亲穿上防护衣,拿起手电筒和准备好的工具,径直走向屋后的蜂笼那里。
我在旁边打着手电筒,父亲把蜂笼倾斜放置在一个木架上面,一端稍高,一端稍低。然后,父亲点燃一小把干枯的艾叶,用右手轻轻扇动着一把几乎没有叶子的蒲扇,淡淡的艾叶烟雾慢慢地向蜂笼内漫过去。父亲一边忙着操作,一边告诉我“艾叶烟不能太浓,一定要慢慢熏,不可急躁,否则蜜蜂会受伤。”当时,我觉得烟雾太小、太慢了,但没想到我错了。
在艾叶烟的作用下,蜜蜂慢慢地向蜂笼顶部移动,蜂巢中的蜂蜜完全暴露出来。随即,父亲用铁铲切下一片片装满蜂蜜的蜂巢,并将它们放入准备好的不锈钢盆中。在这整个割蜂蜜的过程,完全由父亲负责技术活。我只是站在旁边照明,递一下工具。这时候,我发现一只萤火虫飞到我们身边,在旁边飞来飞去。一开始,我并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在村庄的夏夜中,萤火虫很常见。一直到蜂蜜完全收割完,那只萤火虫竟然一直在我们身边飞舞,身上的荧光不停闪烁,似乎是特地为我们照亮。
完成蜂巢切割后,我和父亲将蜂笼放回原位。当我们拿着装满蜂巢的不锈钢盆回到屋里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萤火虫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回到屋里,收拾好工具和衣物,再出来时,却发现萤火虫已经悄悄飞走了。我望着对面山坡上母亲安息的地方,心里突然一动——难道是已故的母亲回来帮忙了吗?在母亲生病之前,父亲割蜂蜜时,一直都是母亲帮忙。
在帮父亲处理完蜂蜜后,坐了一小会儿,父亲就开始催促我赶紧回去,因为天太晚了。我拿起车钥匙和手电筒,顺着门前的小路走向停车的地方。在山岗即将下坡的地方,我停住了脚步,静静地望着母亲的墓地。突然,我发现墓地上方闪烁着微光,那是萤火虫!萤火虫!“难道那就是刚才那只吗?”我的内心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我迅速转动手电筒,照射向母亲墓地的方向。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失望地收回手电筒,继续顺着小路缓慢地朝山凹走去。就在那时,突然飞过来一只萤火虫,在我头顶和身前不停地飞舞。我立刻确信,这就是刚才在我们身边飞来飞去的那只萤火虫。此刻,我明白了,那就是母亲!是她!她来送我了!刚才她在我们收割蜂蜜时,可能已经累了,只是回去休息片刻。现在,在我独自走在这漆黑的路上时,她不放心,又来送我了。想到这,不由得鼻子发酸,忍不住想哭,但是我不敢,我怕惊扰到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朝车停放的地方逃离,不再回头看一眼。
踉跄着进入车内,我扭头向车窗外望了一眼,发现萤火虫也跟着下来了,在车窗附近来回飞舞。它身上的微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在不停地诉说着什么。此时,忍不住的泪水从鼻子和嘴巴中流出。汽车启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妈妈,真的是您吗?这么晚了,您回去睡觉吧!”然而,除了一闪一闪的微光,周围只有黑暗和寂静,没有任何地回应。
汽车缓缓地行驶着,那微小的光亮逐渐消失在车窗外。穿过涵洞,来到河边公路上,我忍不住熄火,打开车窗,默默地坐在车里,眼泪又从鼻子和嘴巴流了出来。望着黑漆漆的村庄,听着河水轻轻流动的声音,耳边仿佛有声音在呼唤着我的小名。是早晨喊我起床上学的声音,是傍晚黄昏时呼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还有当我偷偷下河洗澡时被罚站呵斥的声音,那些声音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我连忙把头伸出车窗外,再仔细凝神倾听。然而除了耳边河水流动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了。妈妈的墓地和整个村庄就这样沉浸在无尽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亮。“妈妈,夜已深,您早点休息吧,儿子回去了。”我忍不住一遍遍念叨着。
望着黑沉沉的村庄,望着隐入无尽黑暗中的妈妈的墓地,突然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一股巨大痛勒着我,瞬间感觉坠入到无尽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