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湘中腹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横贯东西的沪昆铁路(原称湘黔铁路)就从村前笔直通过,奔向远方。
记得小时候看到的铁路还没有封闭,人们竟然可以到铁轨中间的枕木上去行走。火车来了,我们会近距离地站在铁路边看火车,长长的火车在蒸汽机头的牵引下,喷着浓浓的黑烟、喘着粗气,缓慢地行走在一起一伏的铁轨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我和小伙伴们会指点着车厢数个数,有时还为了相差一个两个而争论不休。当火车司机从远处看到路边的小孩站得太近,就会鸣笛警告,甚至会喷水惩罚,有一次我们赶紧后退,还是被喷湿了衣服。
我们老家的三间土砖房,是爷爷奶奶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建成的。爷爷在房子的四周边沿种植了一圈叫木槿花的灌木丛,它们的枝条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就象编成了一道绿色的篱笆墙。
每当夏天来临,篱笆墙的绿叶枝条上开满了颜色鲜艳的各色木槿花朵,奶奶告诉我:“这种花可以做菜吃,我们就叫它木菜花”。清早的天边刚刚放亮,奶奶就会叫我快起床一起去摘木菜花。
太阳出来了,成群的蜜蜂和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她们时而在飞快地来回追逐打闹,时而停留在花丛中贪婪地吸吮着花蕊中的花蜜,如痴如醉。听到她们那嗡嗡的轰鸣声,望着她们那优美的翩翩舞姿,小小的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大自然给予人们的美妙与活力,木槿花织成的大花园成为了我童年时代最美好的陪伴。
离村边不远处有一口好大的水井,井中的泉水从井底咕噜咕噜的冒出来,在出水口外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溪,清澈的井水绵延不断的流向远方。
冬天的井水冒着雾腾腾的热气,人们在出水口处洗菜洗衣服,双手在热乎乎的井水中完全脱离了冬天的寒冷。
最惬意的是在炎热的夏天,清澈见底的井水透切心扉的清凉,小伙子和孩子们都会去井边提水冲凉,互相泼水嬉闹,消除那酷暑难耐的闷热。
最美妙的莫过于正午时分,阳光垂直射入井底,照亮了沉睡的鹅卵石与那悠闲自在游弋的鱼虾。水井犹如变成了一枚巨大的水晶而熠熠生辉,此时若探头望下去,看到的是自己的倒影被水波揉碎又拼合的囧相,顷刻间又成为了顽童们互嘲的笑料。
小时候,我跟随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活时,经常会和邻村的孩子们一起捉迷藏、玩游戏、打野战。
有一次在游戏时,与那些邻村的孩子发生了冲突,他们口出恶言,骂我们是“雷打冲”的人,没有良心遭雷打的。我回家沮丧地问爷爷:“我们怎么会有'雷打冲'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爷爷向我解释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住着几户姓雷的人家,人们就把这里叫做'雷家冲',后来不知哪些恶作剧的人叫成了'雷打冲',我们别理他们就是了。”
五十多年前,在盛行更改地名的年代,工作组的干部也听到这个人们随口叫的地名不太雅观,就将我们的“雷家冲”生产队改名为“立新”生产队,现在就叫“立新”村民小组了。
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全家都进了城,每年回老家的次数也就较少了。时间来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的老家在这伟大的新时代,在美丽乡村建设中,水泥公路通到了每家每户,屋场环境大为改观,大部分人家建起了多层别墅,很多人家购买了小汽车。经济物资条件好起来了,对下一代的教育也越来越重视,村里的青年学子中涌现出了很多的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还有好多位副教授和教授级高级专业人才和现役军官。
我每次回到老家,看到家乡环境焕然一新,人们的精神面貌充满青春活力。我在和一些老年人交谈时,他们时不时还会用到“雷打冲”这个古老的名词,但是从他们的言语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当喊出这个名词时没有丝毫的贬义,他们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悦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