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伯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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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一次旅程，在这个旅程中，我们会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观赏不同的风景。有的人，因为志趣相投而成为朋友，有的人，因为相亲相爱而成为伴侣。有些事，经历之后能使我们获得智慧和启迪，有些事能使我们开拓视野和提升格局，有些事能使我们得到磨炼，在砥砺前行中不断成长。1971年秋季学期，我在石别中学读高一，学校组织开展了一次学习解放军的野营拉练活动。这次活动历时7天6夜，徒步行程约100公里，过程刻骨铭心，记忆终生不忘。
此次活动的时间大约是在国庆节过后，天气开始慢慢变凉的时候。参加活动的是高二（3）班和我们高一（4）（5）两个班共约150人。活动的目的是沉浸式野营拉练，学习解放军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和接受革命传统教育。行程安排：由石别中学出发，第一站板围村，第二站屯蒙村，第三站殿王村，第四站龙安村，第五站板敢村，第六站波串村，第七站返回石别中学，每一站之间相距约15公里，就这样大体上绕当时的石别公社辖区一圈，全程约100公里。人员编制按部队的连、排、班编制，全体参加人员为一个连，设连队总部，统一指挥活动全过程。每个教学班为一个排，而各班的人员安排则由老师调配，小个子同学与大个子同学、男同学与女同学组合而为班，确保在行军途中遇到困难互相照顾。出发前学校组织进行打背包训练，每个同学都要学会像解放军那样打背包。粮草配给是每人7斤大米，每班按人头配给黄豆几斤，这意味着未来几天我们的菜就只有黄豆一样。除此以外，以班为单位自己携带煮饭锅和炒菜铁锅，油盐自备。这些炊具来自不同的家庭，可谓形形色色，参差不一。这样一来，每个同学在行军中至少要背自己的背包和7斤大米。大个子的同学还要背本班的炊具和黄豆。
出征当天早上，全体师生集中学校操场，连部领导作了动员讲话后便浩浩浩荡荡地向第一站目的地板围村出发。队伍前头是连部人员，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秋风中猎猎招展，同学们雄赳赳气昂昂，兴奋与激动写满脸上。沿途穿村过寨，老百姓都跑出村头来看我们这支少年队伍，眼里充满好奇和疑惑。此情此景，就像我们在电影里面看到解放军行军的那种场景，少年心中无不漾起百般自豪的波澜。
为了让同学们更深切地体验行军的艰辛，学校在路线安排上特意避开大道，专拣羊肠小道而行。十多公里的路程，走到一半好多同学已是气喘吁吁，出征时的兴奋已无影无踪，只剩下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跋涉。这时候大个子同学就充分发挥体能优势，纷纷帮助个小体弱的同学背东西。当我的7斤大米挂到仰飞德同学那结实的肩膀上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同学的战友情谊。
自助晚餐是在村子外面田野里一片空地进行。各班同学像一群出笼的鸭子散向田野，有的找石头垒灶，有的找柴草，有的打水淘米煮饭。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第一次在郊野之外野炊，换是谁都会兴奋和激动，几乎忘记行军带来的疲惫。不久，田野里便升起一缕缕炊烟，晚风中飘来米饭的香气。接着最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男女同学基本都不讲话，吃饭的时候，由于又累又饿，男同学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女同学羞羞答答，细嚼慢咽。最后是男同学吃撑，女同学挨饿。连部的老师在巡查中发现这一现象之后，在晚会总结时严肃地指了出来，希望男同学不要吃相太狼，照顾一点女同学。此后每餐吃饭男同学都开始注意自己的行为，让女同学吃好之后才迫不及待地打扫战场。
这是一次向解放军学习的活动，一切服从连部指挥，严格按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不打扰群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每晚住宿都安排在当地小学教室打地铺，由于天气渐凉，连部打前站的人事先已联系好当地生产队，让同学们到田里取稻草来打地铺，第二天起床后再将稻草整理好归还回原处。但总还有个别同学违反纪律，煮饭的时候，就有个别同学拆了群众围园的篱笆当柴烧，也有个别同学的家就在宿营地，他们便偷偷回家摘一把青菜来“改善”餐餐炒黄豆的生活。对这些违反纪律的行为，连部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之后同学们再也不敢违反纪律了。最狼狈的是我们班，由于不善安排，本来安排七天伙食的黄豆，到第五天已炒完，最后两天只能撒盐伴饭，即便旁边就有群众的菜地，也不敢偷摘一张菜叶。
最难忘的是第三站殿王村。小山村背倚雄伟挺拔的殿王山，此山海拔近700米，山坡陡峭，山峰奇雄。解放战争时期，这里曾经发生了一次惨烈的战斗，即“北山事件”。学校请来当地干部，为我们讲述这次惊心动魄的战斗经过。
那是1949年9月1日，桂西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团第一、四、六大队从宜山九渡向加（仁）马（泗）根据地转移。部队在宜山县北山乡的常宁村遭遇敌人阻击，激战竟日，至夜抵达殿王山时，又被敌人袭击。团政委莫江白同志率领部分战士登山据守。当时部队因日夜行军作战，饥疲交加，且莫江白政委本就身患肺病，病情加剧，行动困难。但他们仍顽强地打退敌人的多次进攻。第二天天刚亮，敌人重整旗鼓，重兵涌来。两日滴水未进的战士们仍多次打退敌人进攻。久攻不下，国民党自卫队指挥官气急败坏，命人放火烧山。由于行动不便，莫江白政委主动殿后掩护战友转移。9月3日，莫江白政委因连续作战两天两夜，弹尽粮绝、体力透支，不幸被捕，后在殿王山脚英勇就义。这次突围，部队共牺牲25人，被俘31人，五团遭受严重挫折。与此同时，在战斗中与部队失散的战士钟亮与战友韦文球，因饥饿进入殿王山附近的龙罗村一个农民家找饭吃，不料被甲长带领敌兵抓住。他们被押到严宁村村长潘克忠家进行刑讯，用炭火来烧灼战士的脚和身上，企图问出游击队的去向，但两人宁死不屈。最终，钟亮和韦文球被押解到龙罗村后背山洞口残忍地杀害扔进山洞。烈士的遗骸直到解放之后才被当地政府收捡埋到烈士墓去。
听完革命故事，我们对“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无数革命先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五星红旗是革命先烈鲜血染红的”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这种感受来自于零距离接触昔日血雨腥风的战场，来自于烈士受刑旧址或受害山洞口的瞻仰。幸福来之不易，少年当自强不息！
第六天的时候连部还安排了一次夜行军。记得头一天晚上是在板敢村九垒小学住宿，经过几天的行军，大家都十分疲倦，熄灯号还没吹，很多人已在梦乡。大约凌晨3点钟这样，正当大家睡得又香又甜的时候，突然被“嘀嘀嗒嗒”的起床号惊醒，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老师也来催促大家赶快起床集合。同学们手忙脚乱地打背包，整理归还铺床的稻草，然后到操场集合。一个个好像还没睡醒，打着呵欠站到队伍里。指挥员叫各排、各班清点人数到齐后就出发。一路上静悄悄的，不允许讲话，近处村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走了一段田间小道后，东边的天上开始出现鱼肚白，远处的山头开始被晨光勾画出轮廓，黑黝黝的。深秋的晨风有点凛冽，吹得脸上凉丝丝的，瞌睡都被这凛冽的晨风赶跑了。天还没完全放亮的时候，我们就到达波串村的大范屯村头，为了不惊动群众，连部命令队伍停止前进，按队形就地休息。于是，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蜿蜒地停在田间小路上，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把背包放在路旁枕着背包休息，有的到田里用田水洗脸。直到天完全亮，村里群众起床后，我们的队伍才穿村而过，向波串小学继续前进。在波串小学住了一宿，最后一天回程，半路上还在沙坪水库草地上进行了防空演习，连部的同学拿着木头步枪表演如何仰卧射击敌机的动作。表演结束后，在最后几公里的归途中，我们班被安排走在队伍前头，我非常荣幸地被指派为旗手，扛着那杆五星红旗走在队伍最前端。这时，艳阳高照，晴空朗朗，一支朝气蓬勃的少年队伍在国旗引领下，昂首挺胸前进，前进！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写下这篇回忆文章，用以感恩我们所生活成长的和平年代，感恩那个年代给予我们的良好教育，纪念我们曾经拥有的青春岁月。
2025年5月于广东佛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