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

立了冬，进入了冬天。白天逐渐开始变短，黑夜越来越变得漫长。

远处近处，往日的庄稼地里一片片金黄色，已经渐渐退去，成片成快的绿，也逐渐少了许多。犁地，翻地，浇水，保墒之后， 收获后的农作物如何储存，怎样妥善保管，就摆在了面前。俗话讲，家里有粮，心中不慌。农村冬藏是越冬必不可少的一环。

老家几十年前冬藏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家家户户忙碌着储藏过冬蔬菜。因为在漫长的冬季，天寒地冻的，不会有新鲜蔬菜吃。储藏过冬的蔬菜，自然也就成了人们的首选，用来储藏秋季丰收的吃不完蔬菜的菜窖就提上来议事日程。菜窖的显著特点就是冬暖夏凉，用它来存储的蔬菜，温度稳定，不容易腐坏。在农闲时，各家各户陆陆续续忙着准备各自的储藏菜窖。有菜窖的，开始清理打扫上年用过的菜窖。塌了菜窖的，不能继续使用或没有菜窖的，原来的菜窖有点小，盛不了多少东西的，开始琢磨菜窖的规模与选址；也有的人家，直接在自家地里挖一个一米多深的小巷道，挡上粗一点的棍棒树枝，然后在上面铺上麦草之类，撒一层厚厚的覆土，做一个简易的菜窖，用来存放蔬菜。

一般菜窖挖好投入使用后，几乎用个十年八年没啥问题。记得有一年，我家的菜窖不够用，以前挖的比较小，储存的东西少，为了以防万一，就又挖一个备用。有一天，父亲先在院子里找一块背风向阳，不影响行人来往的空地，从上面垂直挖一个洞，洞口既不能太大，也不能大小，一个成年的身子能宽松自由出入就可。挖的深度大概在2—3米以下，一般一个人下去，能弯下腰，或半蹲着身子向固定的方向挖。先用镐一点点刨，再用铁锹铲，一锹一锹铲，而后用一个系了绳子的铁桶，一桶桶吊出里面的泥土，堆在洞外即可，堆满后，再把它拉运到一定的地方。

“放桶，再往下放点，好了。”“呲哩呲哩”，一锹一锹发出了铲土的声音。“好了，装满了，往上吊”我俯下身子，双手撑起，爬在洞口看，怎么只有半桶泥土呢。于是就不耐烦地说，“再装点，装得太少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洞口外传了出来。“行了，已经不少了，装多了，你吊不动，绳子勒手。”父亲有些担心的地说。为了早点结束工程，我说：“你就多装点吧，不要紧的！”“娃娃家，大人说话，一概听不进耳朵，死犟死犟的！”父亲一边说，一边又向桶里再装几锹，“好了，装满了，往上吊。”我用力拉一下，洞中的桶上一截，再拉一下，再上一截。在桶即将要出洞口的时候，为了防止下滑，我铆足劲，握紧绳，一发力，“噌噌噌”几下子，桶中的泥土被吊到了地面。

到了吃饭时，母亲站在地窖口，大声问：“老汉！快了没有啊？”“没有！”，“没有那就快出来吧，饭已经做好了，今天挖了一天了，也累了，休息一晚，明天再挖也不迟，方正地里的蔬菜长着也坏不了”“好了，你们先去洗手吃饭，我再挖一会儿。”“要吃大家一块儿吃，就几个人，吃完了好收拾碗筷。”“好了，好了，别再唠叨了，在脸盆里打点水，我这就上来。”父亲土头土脸爬出洞口，身上，腿上，衣服上都是土，眼窝边上一圈都是泥土印，他用双手在头发上一抛，细小的土渣从头发里跳出，直往下掉。洗了一遍，洗脸盆的水，黑乎乎的散发出一股泥土味，毛巾一擦手脸，脏不拉几，感觉有些粘乎。“吃完饭后，打点热水，赶快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洗洗。”母亲说着，“再把头和脚也洗洗。”父亲默不作声。吃完饭后，父亲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看上去确实有些疲惫。

第二日，休息了一夜，恢复体力的父亲早早行动起来。父亲接着下地窖挖土，母亲站在洞口处，吃力地吊土。我睡的实在有些沉，居然没有感觉到父母起床干活的动静。父母就是父母，谁家的父母都一样心疼自个的孩子。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父母始终没有叫醒我。等我一觉醒来，他们已经在地窖口上面挖吊出一大堆泥土。就这样，大约经过好几天，我家的菜窖就挖好了。

菜窖挖好后，父亲拿了笤帚，纵身跳进菜窖，把菜窖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并在窖口处挡上几个木棍，找来大小合适的草垫，覆盖在上面。这样菜窖就算彻底完工了。一家人心里美滋滋的。有了菜窖，就有了自家的储物间，有了自家的储物间，就有了过冬的底气。因为，菜窖除了盛米面粮油的柜子和大缸之外，储备着整整一个冬天全家人畜过冬所有蔬菜。家中有粮，心中不慌。看着挖好的菜窖，母亲喃喃地说：再过些日子，把成熟了的土豆，胡萝卜，甜菜，大白菜，包包菜，从地里拉来，就可以分期分批，陆陆续续，放入菜窖了。如果有苹果和梨也可以存放在里面。小时候，在我的眼里，菜窖是秋天的聚宝盆，装着一家人，一个秋天满满当当的收获与越冬的希望。把菜窖的事情做完后，另外，还要适当腌制一些咸菜和酸菜。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再不像从前那样，一到冬季，就心急火燎忙着挖菜窖，清理菜地窖，准备越冬的蔬菜了。自从有了暖棚，大棚种植技术的推广普及，再也不愁吃不上新鲜蔬菜了，而且一年四季，新鲜的瓜果蔬菜一茬接着一茬，按部就班地市场，且价格合理，只要一出门，随便在附近任意一家市场，或超市里，都能买到所需的新鲜蔬菜，谁还多此一举挖菜窖干嘛？如今，菜窖，作为一种温馨的回忆，被淘汰，渐渐地离我们而去了，只有在闲暇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或逢年过节，或聚餐时，作为珍藏在内心深处，茶余饭后的话题，讲给家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