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何方?
是在鸟翼下鼓荡的风,是在足底辗转的尘,还是在星辰间沉默的牵引?这一天,我读了刘太义的散文《谁的路》,仿佛被抛入一片无垠的旷野,天空与大地互为镜像,每一粒微尘,每一次心跳,都回响着关于“路”的诘问。
我闭上眼,仿佛看见了一只鹰。它不是在飞,而是在“走”。天空是它的阳关道,云是它的驿站,风是托举它前行的无形巨手。它的路,宏大、开阔,带着一种俯瞰苍生的了然与孤绝。它的视角,将大地上所有的纷繁与纠结,都夷为平地,只剩下两条最质朴的脉络:生与死,来与去。
而麻雀的路,是另一首曲子。它在人间烟火的罅隙里穿行,躲避着无形的障碍,在电线上稍作停顿,像一个音符,在五线谱上试探、跳跃。它的路,是琐碎的,是警觉的,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咏叹。
我不想在天空翱翔,因为我看不见天空的路,正如我们看不见命运的织网。我们被牢牢地钉在大地上,双脚感知着每一寸土地的温度与崎岖。我们不像鹰,能轻易飞出视角;我们不像麻雀,能在琐碎中找到同伴的慰藉。我们是孤独的行走者,低着头,辨别着脚下的庄稼与野草,用一生的时间,去丈量一段看似重复的距离。
我看见了,那片不由自主的落叶。它的路,是风的路,不是自己的路。它以为自己在飞翔,在舞动,在拥抱整个天空,却不知自己只是风的一场即兴表演。当风厌倦,它便坠落,成了一个轻飘飘的寓言。它的归宿,它的正途,是回到根,完成一场生命的循环,从童话走向神话。
我们之中,又有多少人,正走在“风”的路上?被时代的潮流、他人的期待、虚妄的欲望所裹挟,飘摇不定,最终迷失了归根的方向。走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路,是灵魂最深的流放。
可路,又何其复杂。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走弯了,迷失在欲望的岔口。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进了死胡同,被固执的墙壁困住。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起,两对脚印,变成了三对,温暖而深沉。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谁被谁爱过,谁又被谁恨过,谁消失得无影无踪,谁走老了一个村庄,谁又重复着谁的脚印……这些问题,像风,吹过文章的每一行字,也吹进我的心里。
是啊,谁的路?
是鹰击长空的路,是麻雀啁啾的路,是落叶归根的路,是声音伤人的路,是父亲融于土地的路,是两代人呼唤应答的路,是夫妻相濡以沫的路,也是我此刻,在文字中寻觅与跋涉的路。
最终,《谁的路》的作者刘太义给出了他的答案:“不要问我,我只管走自己的路。”
这是一种历经千帆后的笃定与超然。他不再仰望天空,羡慕鸟儿的自由;他不再沉溺于过往,为无法挽回的言语而窒息;他不再追问父亲,因为他自己已活成了父亲的答案。他接过了那份“低头干活”的踏实,也承载了那份“走向远方”的期许。
掩卷沉思,我仿佛也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路。从天空到大地,从梦境到现实,从青涩到成熟。我的心,被那些质朴而深沉的文字反复冲刷,变得清澈而柔软。
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行走在无数条交错的路上。有形的,无形的;光明的,幽暗的;自己的,他人的。但最终,我们能把握的,唯有脚下这一步。
抬头,是为了不迷失于星辰大海的征途;低头,是为了不辜负脚下每一寸土地的给予。
路,就在那里。风中有它的歌,泥土里有它的诗。
我只管,走我自己的路。
天宽地阔,我自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