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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延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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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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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水

我们往往喜欢追寻宏大叙事,却经常忽略了一些本真的东西。比如光和水。光,无声地勾勒世界;水,无形地滋养万物。这俯拾即是的恩赐,正是最沉默,也最磅礴的奇迹。 

一、光 

乡村的光,有阳光、月光、星光,还有屋子里的灯光,灶膛里的火光。

在穷乡僻壤,天外的光是一种缓慢的事物。它得走很远的路,才能抵达我们的原野和村落。

早晨,还没看到太阳,但是它的光先到了。不是那种刺眼的光,是一种灰白色的、无声无息的光。它薄薄地铺在庭院、街巷,贴在那些还带着露水的叶子上,让整个大地从睡意朦胧中,一点点醒过来。我们就在这样的光里起身,挑起水桶,去村头的水井担水;扛起锄头,走向精神焕发的田野。人和牲口,都像是被这层光轻轻推着,走进了一天的劳作里。

越是接近中午,阳光就越炽热,不再是悄无声息的,而是带着分量,沉甸甸地压下来。它把泥土照得发烫,把人心照得敞亮起来。这光里有万物的声响,庄稼拔节的声音,泥土干裂的声音,汗水滴落的声音,人欢马叫的声音。冬春季节,这光是寂静的,一种能吞噬所有声音的寂静。老人眯着眼,坐在墙根下,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整个人像一棵老树,被光一遍遍地抚摸、渗透,最后,人和光融为了一体,分不清哪是光,哪是人的皮肤。

光,也藏在屋子里,那是灯光。

家里最早用的是油灯,烧的是豆油等植物油,后来换成了煤油。那是一豆很小很吝啬的光,风一吹,光就晃,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晃,变得巨大而陌生。我们凑在这豆光下吃饭、写字。光把我们的头聚拢在一起,也把外面的黑暗衬得更深、更广阔。灯里的煤油是有数的,用完了,这一夜的光也就没了。所以我们珍惜它,像珍惜粮食一样。

除了课本,喜欢找些“闲书”来看,有的是堂哥以前的语文课本、有的是故事书,还有小说,甚至是农业种养殖的书。看到喜欢的书,会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很费煤油。有一次,看书犯了瞌睡,头一垂,把头发点着了,起了明火,一股焦糊的味道。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再后来,村里有了汽灯。它在我们教室里“嘶嘶”地响,喷射出耀眼的光。不光我们用这灯光,夏秋季节,很多飞虫也跑进教室,围着汽灯飞舞。

最让人不放心的是嘎斯灯,火柴一凑近灯管,“嘭”的一声闷响,一团明亮的火焰骤然跃出,既惊心动魄,又光芒四射。然而,伴随光亮而来的,是燃烧过程中散发的刺鼻气味。那味道直冲鼻腔,有好几次,我被熏得胃里翻江倒海。

最好的灯光,是电灯的光。一拉线,整个屋子就亮了。它不像火光那样跳动,不像油灯那样摇曳,它就是亮着,坚定地亮着。有了它,白昼好像被拉长了。刚开始,大家都不适应,好像丢失了什么。丢失了对黑暗的敬畏,丢失了围着一豆灯光聚拢的亲密,丢失了在忽明忽暗中滋生的那些想象。

屋子里还有火光。

一天三顿饭,坐在灶膛前,划着火柴,放到柴火下面,火“轰”地一下亮起来。那光是活的,是暖的,它在灶膛里跳动、舔舐着锅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带着迫不及待的热情。这火照亮的范围很小,只够照亮几张脸,一双正在揉面的手,和锅里升腾起的水汽。

外面的天黑透了,风在院子里打转,只要灶膛里的火光还亮着,微弱的灯光还亮着,人就暖了,心就安了。

火光也会出现在庭院里,那是过年的时候。缺吃少柴,是整个童年的阴影。那年月,粮食紧张的同时,连柴火也不够。我知道柴火来之不易,除了作物的秸秆,我们还要到野地里拾柴火。每到冬天,父亲会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找柴火,就是一些树枝、树叶、芦苇叶、干草等。家里明明柴火不够烧,过年还要把整捆整捆的玉米秸白白烧掉。那些年,父亲经常被关进黑屋子,他可能想通过烧旺火,赶走自己心里那些黑暗,也让全家能够尽快过上平安的日子。

火光不止家里有,野外也有。我们会在庄稼地边上,捡来树枝、干草,烤麦穗、玉米、红薯,那味道真的是一绝。吃完了,嘴角往往会留着一些灰烬的痕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刚刚偷了嘴。

火光、灯光,都是人间的烟火。但是阳光、月光、星光,是天上的,是远方的。它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看着。看着我们在各种光里出生、长大、老去。

当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褪尽,月光就落下来了。它不是照,是洒,是倾泻。它把整个村庄,整片田野,都轻轻地洗了一遍。屋顶是银白的,树梢是银白的,那条我们走了无数遍的土路,也成了一条流淌的银白色河流。月光下的万物,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你走在这样的月光里,脚步会变轻,心里会变静。你不会觉得害怕,只觉得天和地都变得无比宽广,而自己,不过是这片光里一个会走路的影子。

可能最初没有电灯的原因,记忆中的月光格外明亮,我能在月色里看清书上的字。

夏夜闷热,呆在屋子里难以入睡。人们带着马扎、草席到场院里乘凉。我喜欢躺在草席上面,枕着胳膊,面朝天空,除了月亮,还有满天星斗。银河就在我头上,天际好近,我的心悄悄飞走了……

小河边比场院还要凉爽,我也会到那里去乘凉。那天晚上,我和侄子来到河边,夏天河水大,水面泛着波光,芦苇荡里面的小鸟早睡了。我和侄子一人找了一块横在地上的墓碑,躺在上面,整个身子顿时凉爽了起来。俩人不说话,就这样静静躺着,竟然在墓碑上睡着了。我醒来,看到月光如水,连虫子也歇息了。叫醒侄子,踩着月光,回家接着睡。

这大地上的光,一层覆盖着一层,一寸照亮过一寸。它们照亮了我们的脸庞,也悄无声息地刻进了我们的生命里。

人和庄稼一样,都需要光。有时候,人就是一棵庄稼,种在时间的土地里,被不同的光照耀着,安静地,完成自己的一生。 

二、水

水呢?有河水、井水、雨水、雪水,还有,泪水。

在我们这里,水是一件需要放低身子去寻找的事。它不像南方的水,随处可见,活泼外向。我们这里的水,是内敛的,藏得很深,要么藏在地下,要么藏在天上,轻易不肯露面。土地太厚了,把水压在了最底下,人得费很大的劲,才能把它请上来。

村南头那条河,是东边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河的支流。大河是从南边山里淌下来的,脾气特别大。那条大河年轻时在我们村庄呆过,后来改道去了东边。村里的黄土地,下挖三四米,就会出现大量的贝壳、沙子,一看就是河床上的东西。但是,大河不要它们了,去了新的地方安家,把贝壳和沙子留给了我们。

眼前的这条小河,在枯水季节,你甚至感觉不到它在流,只有扔一片树叶下去,看它半天挪动一寸,你才知道,它还活着,还在赶路。小河慢慢向西流去,最后往北拐了一个弯儿,在一个大湖那里安了家。那里有芦苇荡,荷花,冬天还有天鹅。

有一年发了山洪,大河满了,小河决了堤,把村庄和田野变成一片泽国。家家户户院子里都进了水,住在低洼处的人家,连堂屋都进了水。谷子被淹得看不到穗子,玉米和高粱都泡在了汪洋中。我们和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出不去,别人进不来。一辆救灾车拉着白面馍馍,要送给我们村。但是,村子四周都是水,救灾物资运不进来,只好分给了公路边上的两个村子。那可是一车白面馍馍啊,我们除了过年那几天,几乎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白面馍馍。麦收最累的那几天,会吃一两次白面饼子。

过了半个多月,洪水才退去,庄稼都被泡坏了。年景不好,第二年春末夏初,全校小学生在造句和写作文时,都深刻理解了“青黄不接”这四个字的沉重。

井水,是村庄的另一条河,一条竖着的、往下走的河。

我们家族到这个村里时间短,但是也繁衍了几百口人。村子的东南角,有一眼我们的水井。每天清晨,整个村庄最先醒来的,是水桶“咚”地一声,掉进深井里,向大地深处发出的问候。那声音,是沉闷的回响,仿佛敲在了村庄的梦上。提上来的水,是清冽的,带着地底千年不变的寒气。夏天,它是最好的冰镇。西瓜往水桶里一放,吊下井去,一个时辰再捞上来,那股凉意能从舌尖一直钻到心里。三伏天,要吃凉面,面条煮熟了,捞到盛着井水的陶盆里。面条凉透了,拌上蒜泥、芝麻酱等,是消暑的绝佳吃食。

如果哪一天你看到井沿儿洒着小米粥,那就是有人生孩子了。千百年来,我们喝小米粥,吃小米干饭,把小米当作最好的粮食。这么好的食物,当然要用来敬井神。我们对井神说,“我家里添人口了,这孩子要喝您的水了。”井就应下了,用甘甜的水,喂养这人一辈子。

天上的水,是雨和雪。既育万物,也显神威。

夏天的雨在来之前,会提前打招呼。空气先是变得闷热,风停了,树叶一动不动,好像都在屏息等待什么。然后,远处的天边开始变色,云像被打翻的墨汁,一团团地滚过来。第一滴雨落下来,先是砸在尘土里,激起一个尘烟的小包,伴着一股干土的腥气。接着,便是满世界“噼里啪啦”的声响。雨水洗亮了屋顶的瓦和草,洗绿了胡同口的槐树叶子,也把我们这些在尘土里打滚的人心,给痛痛快快地洗了一遍。

深秋,经常会下起绵绵细雨。下雨没个准时间,说来就来,有时候在深夜或者黎明。地里晾晒着红薯干,一旦淋了雨,就会发霉,吃的时候很苦。但是,为了活着,这样的红薯干也要吃。所以,不管几点下雨,人们要迅速赶到野外,把红薯干收回来,等天晴的时候再晾晒出去。天很冷,敞开屋门就打一个猛烈的寒战。没有雨具,把麻袋折一下,从头往下一披就成了雨衣。一家人跟着马灯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向野地深处走。风吹在身上,会不由自主地打哆嗦;雨落到手上,就像一块冰贴了过来。可是现在再冷,也比以后吃发霉的红薯干好吧?于是,就手脚勤快地忙活起来。

雪,是一种安静的水。没有风,雪来的时候,世间万物都悄默声儿了。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原野就只剩下了白色。庄稼地、屋顶、河流、壕沟、草垛、树木,全被雪覆盖着,像是给大地盖上了一层干净的棉被。那些在外面赶路的人,帽子、衣服全白了,活脱脱一个雪人。我们会把头一场雪最干净的部分,扫起来,装进水罐里。保存这些水,其实是在收藏一个季节。我们会在春天打开瓦罐,用那些甘冽的雪水泡茶,慢慢品尝整个冬天的寒冷、寂静和纯洁。

但还有一种水,它不住在河里,不住在井里,也不在天上。它住在人的身体里。

那就是泪水。

泪水是咸的。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的人,是不轻易流泪的。汗水流干了,但泪水得省着,那是留给生命里最重时刻的。7岁那年,当我整个右手被石碾压过,手指血肉模糊、粘连一起难以分开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10岁那年,当我永别父亲的那个上午,泪水奔涌不止;长了一把年纪,有时候好像是什么也不为,只是在某个安静的晚上,看了一本书里的几句话,听了一首动情的歌,泪水猛地就涌上了眼眶。

泪水浇不活庄稼,喂不饱牲口,但它能浇灌人的内心。一块被生活磨得坚硬如石的心,只有泪水才能将它泡软一点。那是同情的泪水,怜悯的泪水,善良的泪水,为亲人,为朋友,有时候也为不认识的人,为他们的难处,为他们的无奈,泪沾衣襟。

河水流淌着大地的时光,井水收藏着村庄的兴衰,雨水和雪水记录着天空的阴晴。而泪水,盛放着一个人全部的悲喜,或痛哭流涕,或喜极而泣。我们这一生,喝着河水和井水长大,盼着雨水和雪水过活,最后,把一辈子的故事,都浓缩在几滴泪水里,流出来,或者,忍下去,最终都将还给这片养育了我们的、干渴的土地。

三、光与水  

在小村,光和水,是两种时常在寻找对方的东西。光从天上下来,是个不知疲倦的赶路者,它要找的,是地上那一点湿润的魂魄。水从地底深处上来,或从云层里落下,它生来就带着一种等待,等着被光照亮的那一刻。

光与水的相遇,大多时候是一场漫长的解冻。

冬天,河彻底死了心,用一层厚厚的冰,把自己封存起来。光照在上面,滑了过去,进不到水的内心里。那时的冰面,映着惨白的天光,像一双睁不开的眼睛。可春天一到,光就变了,变得有了力气,有了温度。它不再是过客,而是成了说客。它日复一日地站在冰面上,用一种你听不见的语言,劝说着。终于,冰的内部,开始有了一丝松动。最先融化的,不是表面,而是冰层深处,有光抵达得最远的地方。你能听到冰层下传来“咔咔”的、骨骼苏醒的声音。然后,某一天的晌午,一道裂缝出现了。光像一把利剑,顺着裂缝扎了进去,照亮了下面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的、暗流涌动的水。那一刻,河才算真正活了过来。光唤醒了水,水承载着光,带着冰裂的声响,向远方流去。

有时候,光和水会一起骗人。

一个春末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们去地里。远处的田野上,就会出现一片汪洋。亮晶晶的,波光粼粼,仿佛那里真的有一条河,一片湖。你明知是假的,是土地被太阳烤出的汗,是光线在灼热的空气里耍的把戏。可你还是会忍不住朝那个方向望去。那片由光和水汽共同制造的蜃景,是我们这片干渴的土地上,最奢侈的幻觉。那一片虚无的晃动,究竟是我们种下的希望,还是土地干渴的梦?光和水,在那一刻,谁也分不清谁,它们共同创造了一片不存在的水域,映照着一个不存在的天国,让我们这些在烈日下劳作的人,心里有了一点虚无缥缈的盼头。

但是,光与水的同时到来,有时候也会让我们紧张。

三伏天,经常会遇到雷暴天气。乌云聚集完毕,接着就是一道道闪电,紧跟着一声炸雷就来了,马上就是暴雨如注,一阵比一阵大。这种雷雨,一般会持续几个小时。

闪电、雷鸣、暴雨,在这般天威之下,恐惧是人的本能反应。大人们会抓起平日里最锋利的菜刀,打开门,猛地扔进院子里。这是一种古老而决绝的仪式,仿佛那冰冷的铁器能与老天抗衡,斩杀那些前来作祟的邪魅。

光与水的相遇,有时候会在一只碗里,一个杯子里。

那是一次洪水过后,我从井里打上一桶水,倒进院里的大水缸。刚打上来的水是浑的,但静置一夜,舀一瓢,水早已变得清澈见底。把它倒进一只粗瓷碗,放在窗台上。一缕晨光斜斜地照进来,把水照得通体透明。而水呢,它把光捧在怀里,让那束平日里看不见摸不着的光,有了形状,有了神韵。我端起那碗水,看着光在里面微微荡漾,然后一饮而下。我感觉自己咽下去的,不只是水,还有那一小块被水盛住的、清晨的太阳。

我们人,不也像这大地上的光和水吗?

我们的身体是水做的,是这片土地上所有河水、井水、雨水的汇集。而我们的眼睛里,心里,总有一点不灭的光,那是我们从天上带来的,是我们的念想和精神。我们这一生,就是在用身体里的水,去寻找着生命里的光。有时候,光照亮了水,生命就变得清澈、辉煌。有时候,水淹没了光,生命就陷入浑浊、迷茫。

光与水,后来出现在了我的画纸上。

我的第一片海洋,盛在一个豁了口的白瓷碟里。水是清澈的,沉默的,它期待着与颜料的相遇。我用画笔的尖端,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干硬的色块,像一个神圣的仪式。红色,是院角那棵石榴树在夏天盛开的花朵;绿色,是雨后枣树上每一片叶脉的呼吸;黄色,是午后阳光晒在泥土地上暖烘烘的懒意;蓝色,是北方小村天空偶然慷慨时,那一抹高远而易碎的蔚蓝;白色,是天上的一朵白云,是江河湖海的一朵浪花,是穿透乌云的一束亮光。

水,让色彩活了过来。它们在纸上相遇、渗透、交融,边界变得模糊,形态变得朦胧。这些由光和水编织而成的梦幻,为我带来了童年和少年时期最奢侈的宝藏:一些水彩颜料,几只画笔。还有那些厚敦敦的、散发着木浆与阳光混合气息的水彩纸。那一年的盛夏,在姥姥家的院子里,我举办了自己的第一个“画展”。画纸用夹子固定在绳子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观众只有姥姥、姥爷、街坊四邻,同龄的孩子会对我投来羡慕的眼神,而大人们则是用一种审视的态度看那些稚嫩的作品。

绘画书籍很贵,我和几个喜欢画画的同学用“打平伙”的方式均摊购书费用。我应该是其中最穷的人吧,后来,他们把所有的书都送给了我,让我替他们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带着他们未竟的理想,我曾经幻想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用光和水演绎出更加精彩的人生。然而,艺术之路蜿蜒曲折,我至今依然在山脚下徘徊。尽管如此,我的画,还是被挂在了“九城联展”明亮的射灯下,也曾远赴上海,出现在“异语纷呈”国际当代艺术展、“十年一见”美术展的展厅里,也被带去香港,与来自各地的艺术作品对话。那光和水组成的画面里,有故乡的小河,有村头的老树,也有遥远祖地的山川大地。

沉浸在光和水之中,我成为了陕西当代水彩粉画研究院的首批创作员,加入过SAA、NWS等国际水彩画组织。有一天,我居然在书店与SAA编辑的一本书相遇,这很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偶然。书中很多作品,早已在官网浏览时深深印在脑海里,此刻将这本印刷品拿在手中,更像是一种确认和回归。它是一张通行证,通往一个由光与水构筑的精神世界;它是一份关于艺术感知的共鸣,献给那些不仅在画纸上调和色彩,更在人生中映照通透的追光者。

经常会翻阅画册,反复品味约瑟夫·马洛德·威廉·透纳的一些作品。透纳喜欢画海洋、河流以及城市景观,用画笔演绎着光和水的传奇。《雾中日出》这幅画,朦胧之中,太阳缓缓上升,水汽在空气中荡漾,看着看着,我就进入了那光、那水、那影。据说,透纳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太阳即上帝。”因此,他被人们称为“光之画家”。后来,我去美术学院进修,讲台上的人说:“透纳不是在画光,是画光里顽强的生命;他不是在画水,是在画水上流逝的时间。”

那捧水,曾只能调和出单调的色彩,和一个少年最初的梦想。而今,透纳先生,经由您的启示,我知道,这捧水,可以映出整个人生,甚至整个宇宙。

那束光,穿透窗户玻璃,洒落在画纸上,一如几十年前的那个午后。我的笔,已经蘸上了用水调和好的颜料。这一次,我不想再画原乡的风景,我想画出光穿过我瞳孔时,流出来的那一滴水。

我知道,那束穿过我们的光,终会回到天上去。到那时,土地会记得我们身体里的水,天空会记得我们眼睛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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