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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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桥鱼市
几艘船，船舷挨着
以浮桥为街，搭起鱼市的浮岛
市声很轻，漂得很远
大大小小的木盆里，游鱼摆尾
撩散水面的晨雾薄纱
卖鱼郎一边舀起半瓢河水
一边告诉买家
这鱼来自水流湍急的下游
昨晚刚捕捞的
船头，挂在竹篙的鱼干
鳞片与阳光调色，调出丝丝咸香
青红椒，鲜姜葱，新蒜蓉
糯米酒酿……
食材配料，错落有致
船娘帮人盛进菜篮
不忘叮嘱两句烹鱼的诀窍
我小心地退至船尾
将渔竿甩出
竿身弯曲，宛如悬在河面的问号
我还想自己努力
钩住一份收获
波光画舫
渔船晃过浪尖
泊于榕树下
粗布衣的老爹，腰板有锚的定力
皱纹里，藏着一张漏风的网
夕阳下沉时
他的马灯点亮了半片波浪
女儿数着
榕树树冠上的星群
星群积蓄五彩光芒
她忽然说起，要画桃江河的涛声
水花旋转船板，月光铺开长卷
老爹补网的影子
渐渐走进她的画里
波光粼粼
涛声在颜料里澎湃
漫过所有的留白
河畔烟火
城楼的侧影
斜拉杆似的挽住河流
城墙下的夜宵摊，趁此发力，一发系住斜拉杆
另一发系住新摆设的桌椅
稳住第一批食客
于黄昏，夜宵还早
垂落的夕阳，还来得及把桃江河酿成酒
于夜宵，河流的涟漪光彩
都将上岸化为碎银
黄昏，小灶第一缕火苗
正探出舌尖
河对岸的朦胧诗行
对岸，不见石壁般的河堤，河水散漫
爬向山坡，又自然折转
水色略显幽蓝、深邃
一切，任人打量
却无法看透
譬如，有个穿红衣的骑行者
轨迹，绕向竹林
时隐时现，像一段故障的胶片
再看，暮色天边
钢铁的塔吊，凌空剪影
不知会不会
被影子同化
那树林旁，有个湾口，码头伸向河水
我想象的浣衣者不见
距离远了
有些动静，也归为静
归为模糊
——几只白鹭，绕过田埂
飞升在水上
越来越清晰
向我驻足的城墙飞来
水纹家书三十年
的确，我执意所为
——沿着河流寻找回家的路
水流比老马识途
水色帮我修饰鬓间霜色，重塑容颜
河畔芦苇，聚居的水鸟
似随行的邻居
我的方言与它们的啁啾
互赠尾韵
弯曲，迂回，多了些数字上的里程
而，心灵感应
却获得捷径
有意无意，都即时抵达
水面波纹，漂浮三十年前的信笺
云霞泊水，折叠为船
过榕树湾、沙窝下
老竹筏的独白
你的膝盖
支撑你陆地的行走，这河流托举我
我是你膝盖的另一关节
穿越水浪的各种颠簸
你清楚，我
不过是岸边老竹
砍削炙烤后，漂泊的孤独
每道竹纹藏匿暗礁险途
你划着，竹林清风
水域似乎没有边界
如果，你还能划过水际线回来
我们去寻找渔汛的隘口
撒网捞起
那锈绿的铅坠
此刻，我斜靠老屋的檐下已经很久
望河水涨潮
与桨声相遇
库坝上静思
我从山溪水尾走到水库坝头
溪水不仅引领我，似乎也在我体内运行
——水纹，像鱼鳍
调节我的速度，变换我的方向
大红鲤鱼告诉我
前方有闸门
过了门，也就另一方天地
我心下默语，其实我所求不多
只是想站在库坝上
凝视山水交织的景致
——这分流所在
让我的脚步，缓了又缓
几片带着时光流痕的树叶
飘落水面
为我略显蹒跚的步伐
写下注脚
2025,4.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