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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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砧木
山丘，脐橙树覆盖，万亩无垠
刀痕游走于砧木
——她在苗圃坡地，把修剪的断口
嫁接到新生的骨节里
"我也是砧木"
——话音落进红土壤时
她的根须已在五年前
随婚嫁的脚步，楔入这片土地
人与树并肩
年轮里开花结果
红土壤滋润砧木
砧木托举新绿
果香浓郁的风，拂过屋檐，涌出山丘
她捧起脐橙，金黄沉坠
大地捧起的，何尝不是
她举向晴空的光晕
也是一条支流
工棚，米酒在陶罐上烫着，热气咕嘟
老排工，把烟头摁进变形的旧钢精盆底
要下河扎排了。故事
从捆扎木排的手势里漫溢
他说，他们是被青山嚼碎
又让河水重铸的“骨头”
命硬，服得这方水土
命硬，骨头嘎嘎作响
激流中互搏、较劲
响声沉寂时，必定是木排跃上漩涡浪尖
将“骨头”押上
倾力镇住之时
——要么渡过
要么散架
水再汹涌蛮横
终究是“骨头”伸展的筋腱、肌肉
天人合一的力量
掌控轻重
河流所到，放排人所至
他们的身子
本就是一条桀骜的支流
闯过前方的王母渡
险弯处猛地一拧腰——
豁然间，天地开阔，木排顺势推放而出
涌入赣江……
白玉兰树下
昔日的幼儿园，复名文庙
大成殿后，我寻回旧时的教室
阳光从白玉兰树上
飞驰而下
跟进过来——
就这，小课桌椅的位置
老师教我剥开糖纸
糖粒，落于掌心
雏鸟般的孩子
试尝着甜蜜。廊柱之间
老师扬起手，一道温润的弧线
划动白玉兰的清香
——那清香，还在吗？
我轻轻呼吸
凝神寻觅，听觉也探出触角
新鲜的空气
萦绕
我独自倚着白玉兰树
小巷，老宅院
小巷，老宅院
门前青石板，捡一截碎砖画几笔
便是倭瓜棋、三棋天地
人蹲着，坐着
三盘两盘
棋盘不大，打发几许闲情
宅院一次次整修
终成景点，红缎带拦腰
栅栏森然
连阳光也只匆忙一瞥
多看一眼，竟成奢侈，或似偷窥
疑惑，尴尬
记得，纵深几进的厅堂
瓦檐滴水最是动听
初时滴答叮咚，继而流泉飞瀑……
可惜，此刻无雨
嘈嘈切切
混入市声一片
为一个词较劲
母亲九十多了
银发静卷，光芒柔和
儿女子孙商量好
在她屋里，安个小小的摄像头
卖家管这叫 “监控视频”
“监控”这词，硌心
像冷硬的石子
生锈的铁锁
搜索网络，可有别的说法？
回答：闭路电视
数字视频 ，云视频监控……
删去“监控”一词吧，就叫“云视频”
如此称谓，心情顺畅
仿佛，可以拨开晨雾探视
依着晚霞凝望
追着云絮
轻轻落在母亲身旁
2025.7.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