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苍茫藏起的细节》（5首）

树，只是站着

这树，从未有过鸟窝

是那年顽童上树玩耍，撵过鸟的缘由吗

后来，我发现

这种树，在哪里

都没有鸟做窝

而，有种树长在市井喧嚣处

车马奔流，人声鼎沸

昼夜不曾静息

枝杈上鸟儿照样跳跃、穿梭

数数那鸟窝，稳稳的

一、二、三……

若树能言，将说些什么

或许树的语言

本是缄默的哲学——

树，只是站着

见证所有相遇与错落

石头

西西弗斯

纸面上的石头，搬到了我的背上

我背着这些石头远行

卸下，凿石成器

自成一片风景

卸下所有

又总觉得有一块石头

落进心底，困住了石头自己

也困住了我

石头，就此有形、无形

虚实纠缠

终究，我想卸下的

是落进心底的

那一块

漫过掌心的雨

阳光普照

高楼倚天，我的风筝——蝴蝶、蜻蜓

像鱼鳍潜游

闪忽的越来越小

放线，拉紧

我盯着天空，有大鸟飞过

我怕它伤了蝴蝶、蜻蜓

又怕那根线伤了它

风穿过指隙

云自东南起，时而稀薄

时而厚实，呈涨潮之势

这云有雨吗

看起来距离蝴蝶、蜻蜓还远

雨，却在我的身体里

找到了缺口

漫过掌心

我的南庄

家乡的河流，无数弯曲的河段

看似，忽南忽北

迂回辗转

而，大方向还是

奔东而去

挨着河的南庄，北村

西岭，东岗

固守着自己的朝向

河流改道

地势更迁

它们的方位所指

也不改变

——比一个人行不更名

坐不改姓

还持久、坦然

被苍茫藏起的细节

山顶，界面平缓，踞此远望，的确够远

十余里外的公路，一线相牵

几排住房，水墨晕染

青瓦叠翼，浮于氤氲之间

再欲细辨，却已模糊

万象皆隐于苍茫之后

我是从这苍茫处

开始上山的

这里，店铺炒栗子的焦香

裹杂人声

电动车骑手的衣角晃着阳光

吆喝一声，小热闹

轮胎带风，带起尘沙

在此，我亦多次抬头望山顶

只见云雾遮蔽诸相

那勒石铭功的石碑

与飞越山口的鸟影

全然不见

从山顶俯瞰，或自山下仰望

苍茫总会掩盖一些细节

由此端望向彼端

目光所及，终是隔一重朦胧

之间

距离会被拉长

2025.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