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素描（二首）

（1）

瓦檐咬着青灰，四五间矮房
卧在半亩闲田的臂弯里
窗前丝瓜藤正在竹架上赶路，豌豆荚
在碧叶底鼓着圆滚滚的肚肠；屋后
喇叭花攀着桃枝，月季吻过李桠
风一摇，枝桠间便掉下几滴蝉鸣
呢喃伴着一阵阵干咳守着烟火
公鸡是移动的晨钟，啼破五更的薄雾
母鸡蹲在草垛下，把阳光焐成金蛋
两只白鹅把长颈，伸向了天空
唱成一串起伏的浪——
它们不知疲倦啄食光阴的碎屑
今天捡回三枚椭圆的暖，埋进谷糠
而那只母猪，肚子已隆成小山坡
正把绿油油的春天一口口嚼进肚肠
隔壁大灰鹅来串门，扑棱着翅膀
被大白鹅追得绕着晒谷场跑
惊起一串咯咯笑的碎光

（2）

多想辟块菜畦

种三畦萝卜两畦白菜

再让芝麻把立秋的刻度

一节节拔高

南墙根卧着闪光的锄头

北篱笆爬满丝瓜藤

而你总在晨露未晞时

把馋嘴的鹅鸭赶出泛着油光的青蔬阵

我们不必数算盐米

任霜打菜叶蜷成青铜钱

任红红的尖椒顶破陶罐边沿

在漏风的檐下

晾晒半卷未铅印的《归去来辞》

待东篱菊瘦时

南山会送来满筐霜色

北山会馈赠满锅清炒的馨香

我们蘸着暮色写信

把萝卜缨的墨迹

洇成五柳先生笔下的

墟里炊烟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