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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宝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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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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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与花影

——牟民先生获奖散文《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评析

在烟台散文作家群中,栖霞作家、高级教师牟民先生可以说是一位积极进取、笔耕不辍、颇有成就的作家。多年来,他以教育工作者的认真态度观察农村,以作家视角和审美自觉捕捉和提炼生活,创作出一批散发泥土芬芳、具有艺术和哲思高度的精品力作,先后获得各种文学奖励30多项。如获得2024年度吴伯潇散文奖的《在充满希望的乡间》、获得第三届全省“青未了散文奖”一等奖的作品《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等获奖散文就是其中优秀代表作品。

(一)

散文《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以多维度叙事揭示人性在瞬间抉择中的挣扎与觉醒,通过五个故事片段探讨“刀子”与“玫瑰”的隐喻意义——“刀子”象征时间、欲望、暴力等无形之痛,“玫瑰”则指向救赎、爱与和解的可能。作品以冷峻笔触剖开生活的多个层面,展现个体在命运洪流中的微小抗争与精神蜕变。

文章开篇第一个片段“不曾感觉到疼”,以父亲年老体衰为线索,将岁月具象化为“切割身体的刀子”。作者通过父亲走路保持军旅姿态的消逝、病痛的日积月累等老去细节作为切入点,描绘逝去时光如一把无形的刀子,悄无声息地在慢慢地切割肉体,衰老的病情常在累积后才被察觉。由此引出了更深刻的主题——人心里的“刀子”。作者勾勒了教师因好恶在批卷时的私心偏袒、对违纪学生的区别对待、权力者收礼的麻木开端等情节。这些平平常常的“私字一闪念”,会在心里反复斗争,就像一把隐形的小刀,在内心悄然切割,量变引发质变,积累成腐蚀灵魂的“心中之魔长成参天大树”,最终可能从“没有感觉”到带来“蝼蚁溃堤”的毁灭。

第二个“胡同里的印迹”讲述了命运的预警与忽视的故事。邻家女孩溺亡前村里传出莫名其妙而神秘的“哭声”,但却被村人忽略;作者的游泳健将好友不顾妻子突发“刀割般”头晕的预感仍执意下水,最终因下雨水位提升库区场域变化和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导致溺水遇难。这两个悲剧强调危险(刀子)常在悄无声息中逼近,而人们或因麻痹或因轻忽而错失规避的瞬间。

第三个故事“曾经的颤栗”则聚焦情感与道德的瞬间抉择。作者的发小在月光下拒绝了即将为兄换亲出嫁的恋人的献身。这一刹那的克制(选择“玫瑰”般的良知),虽导致恋人后来悲惨的命运并留下遗憾,却维护了他内心的纯净,将情欲之刃转化为道德之花。而“胡同哭声”与“水鬼传说”的魔幻交织,则赋予瞬间选择以宿命般的诗意——那些未被听见的警示,恰似玫瑰刺破虚妄的微光。

在第四个“刀子停在空中”章节中,文本中的东邻大哥的暴力史构成人性阴暗面的缩影。杀猪刀的寒光与猎枪的准星,暗示原始欲望的失控;而面对二叔的刚毅时,他“夺路而逃”的狼狈,则暴露出外强中干的怯懦本质。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性弱点和生存逻辑,印证了文本中“私欲如温水煮蛙”的警示。与之形成对照的是大爷临终前的和解——将毕生积蓄留给宿敌的善举,完成从“挥刀者”到“赠花人”的蜕变,展现人性向善的觉醒。

结尾“最后的玫瑰”片段最为动人。身患绝症的大爷拒绝过度治疗,更在生命终点主动放下与老对头数十年的仇恨,走进对方家门寻求陪伴,临终前托儿子送去钱物表达歉意与和解。最终,他手握象征爱与宽恕的“玫瑰”,无牵无挂地离世,也对中国谚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作了生动注脚。

(二)

《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是一篇以“刀子”与“玫瑰”为核心隐喻,通过多维度人生片段探讨人性、时间与生命选择的散文,有着鲜明的艺术特色。

首先,从象征手法运用看,核心意象的二元结合具有深刻象征与哲学思辨意义。全篇以“刀子”与“玫瑰”为核心隐喻,“刀子”象征生命中的困境、创伤与道德割裂(如父亲的衰老被喻为“时间的刀子切割”,杀猪大哥的暴力冲动具象化为“嗜血的刀子”),而“玫瑰”则指向人性中的温情、救赎与精神觉醒(如临终大爷与老对头的和解、发小对爱情的克制选择)。二者的碰撞并非简单的善恶对立,而是如著名评论家李掖平所言“外部世界与内心隐秘的有机缝合”,例如杀猪大哥面对二叔时“刀子停在空中”的瞬间,既是暴力的消解,亦是人性善意的萌芽,通过镜像折射人性的多面性。

在叙事结构方面,文章采用多线并置的蒙太奇手法,呈现作家驾驭文本纯熟技法。文本打破线性叙事,采用多线并置的蒙太奇结构:文章由多个看似独立的小故事(父亲的老去、女孩溺水、好友遇难、发小的遗憾、大哥的虚张声势、大爷的临终和解)组成,结构上看似凌乱,呈现出一定的碎片化。然而,所有故事都紧紧围绕“刀子与玫瑰”这一核心意象和“瞬间选择”这一核心主题展开,体现形散神聚特点。每个故事都是对核心主题的一个具体阐释和佐证。

无论是父亲的病痛、胡同鬼影、发小的遗憾、杀猪匠的暴力等片段看似独立,实则有“瞬间选择”的主题串联。例如“月光下的一吻”与“临终玫瑰”形成环形呼应,暗合《献给玫瑰》中“开始—离别—重新开始”的轮回结构。这种叙事手法既呈现个体命运的偶然性(如“好友溺亡的预警被忽略”),又通过碎片拼贴揭示集体生存困境。

通过质朴语言与哲理思辨的交融,在日常叙事中开掘出深刻主题。文本语言朴素平实,贴近生活口语(如“东邻大哥杀猪没父亲利索”“二叔喊‘捅呀,你不捅是吧’”),却暗含深刻的哲理,形成“大巧若拙”的艺术效果。

口语化的哲理:如“真正的强大的人是不动声色的”“私心杂念……量变到质变,心中之魔长成参天大树”,将抽象的人性规律转化为日常经验;“时间如刀子……直到掏空身子,它才慢悠悠缠绕病态的父亲”,以比喻道尽生命的脆弱与时间的残酷。

反讽与批判:如“狠斗私字一闪念,斗来斗去,仍然斗不完这原子弹一样的强势”,以戏谑口吻揭露人性私欲的顽固;“有人捧着圣贤书……打一个掺水的高分”,直指道德表演的虚伪,语言犀利却不失克制。这种“日常即哲学”的表达,使文章在通俗中见深刻,在平凡中显智慧。

对比手法的多重运用,呈现出人性的多面镜像。文中大量使用对比手法,通过人物行为的反差凸显人性的复杂:同一人物的前后对比:大哥“对外人挥刀”与“对二叔停手”(“刀子欺软怕硬”),暴露其外强中干的本质;发小“暗恋时的情感克制”与“被退婚后的遗憾”(玫瑰变为刀子),展现出人的欲望与道德的矛盾。不同人物的对照:大爷“宽容老对头”与“村人离他远远的”(善意与偏见的对比),二叔“不怕刀子”与大哥“欺软怕硬”(强者与弱者的反转),均通过镜像折射人性的多面的复杂性。这些对比不仅推动情节发展,更深化了“在刀子与玫瑰间行走”的主题——人性的觉醒,往往发生在一念之间的选择中。

(三)

《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的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表现在其将深刻的哲学思辨(瞬间选择、人性困境)聚焦于“刀子”与“玫瑰”这一对极具张力与包容性的核心意象之中。通过多维度、碎片化叙事结构来反映深刻主题,作者以冷静克制又饱含诗意与悲悯的语言,深刻揭示了人性中私欲的腐蚀性、表象与本质的悖论,以及瞬间抉择所承载的巨大重量。作品融合个人经验与普遍关怀,穿插科学认知与民俗智慧,最终在结尾处通过“最后的玫瑰”完成了精神的升华,展现了在时间之刃和人性暗礁中,唯有爱、良知、宽容与和解(玫瑰)才能导向内心的安宁与超越。这是一篇思想深邃、情感真挚、艺术表现力强的优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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