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梅雨

梅雨，你是上苍无尽的思念吗

不然，斜织成线，缝了十二天，绵绵密密

把秋野绣成一片沼泽

高粱垂下火红的头颅

像溺水的孩子，挣扎着最后的呼吸

果园里，苹果的脸颊长出一个个湿疹

甜美的梦想溃烂成斑驳的黑斑

中秋就应扎根的命，却被水囚禁于黑暗——

麦种在麻袋里啜泣

玉米棒子在水泡中，胀破金黄的外衣

大豆在豆荚里霉变，如黑脸包公

花生和地瓜蜷缩在淤积的腹腔

化作泥泞里无人认领的遗书

甘露变成梅雨不是恩赐，是扎进泥土的针

一针一针，扎得农民欲哭无泪 摇头叹息

站在田埂上，望天如望债主——

汗水沉入水底，希望漂向云端，

丰收苹果挂满枝头，却被苹果贩子挑来剔去

“谷贱伤农”的古谣，千年后依然锋利

梅雨啊，你本是稻花香的序曲

为何成了秋收的葬歌

若辛弃疾路过这溃败的田畴

哪里还能咏出“稻花香里说丰年”佳句

栖霞的果农，跺着脚，攥紧无力拳头

看镢头陷在泥中，看时光霉变

丰产的捷报被雨淋湿

化作账本上灼心的赤字——

这一年中最欢喜的变成最痛的，竟是十月丰收时

天还在哭，雨还在织

十月梅雨的名字似乎很温柔，却比八月伏旱更狠还毒

且举杯问天：这漫天的水

能否浇灭心火

答案早已被唐诗宋词诠释——

李绅的《悯农》在课本里风化，

而《诗经》的蝗灾、杜甫的茅屋

正在雨水中漂浮，与泥沼中的豆荚相遇

梅雨啊，梅雨，你这绵延的针脚——

究竟在缝合土地的伤口

还是将丰收的遗嘱

缝成一片无声的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