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短歌集

一

上午

（如果限定简单而纯粹与个人情感碰撞有关的范围，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吗？）

带有蒙德里安小格子的阳台上

石英的光洁面是栏杆的竖线条和铝合金拉门

不明不暗的组合

空气在空中移动的气流穿过纱窗细孔——

对流层在这个范围涌动的小细节和大轮廓

更柔和

一个被“我要写什么”控制的人

如果不能削弱前额叶的活跃度

很容易把高处和更高处的阔叶和突然矮到低处的青草地

归结为“这里的植被茂盛了好多年”

也跟了我好多年

我跑遍了今后肯定为了描绘自己的每个角落

管它是什么建筑、什么街道

什么档次的小区绿化

六千个隐喻在非语言优势的树叶后面一闪而过

我为什么哪也不去

二

很想把自己的躯体佝偻成一枚枯叶的形状

在说不清是什么断茎杆下面

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果实不是在拖延

就是在躲避逃亡的方向……

我处在一个非要让自己感到困惑的系统边缘

这样有用吗？

三

不是黄昏

也不是散步时看似无关而以后还可能回来寻找的某个场景

还不到光线向下俯冲穿透对流层紧贴地面最后消失在影子里的时候

谁也说不清刚一醒来好多这样的事一拥而入

仿佛是第一次识别的开始

我住在一个多年以后依然能够数出墙上砂石孤立事物组合成整体的明暗层次优于类别的房间里

我住在一个“这样有用吗”的房子里

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

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在不知不觉

被归类

于此有关的宁静容易被吸引——

它们挥手的样子

没有光线映照它们的样子

是我在别处不曾有过的喜爱中

最不容易得到的喜爱之一

在拖延和躲避的世界里

明暗是能数出层次的

被赋予形状的墙敞开的窗帘

我不一定非要独自坐在某个角落

放弃某些特征描绘

闪烁是闪烁的四处之光中途不可中断的闪烁

到底在保护什么

在移动尚不足以看出移动的房间里

为什么要把它们臆想成各种物体表现的变体

才肯给情感一个出口

住在一个“这样有没有用”的房子里

为了设定一个“把它们吸引来”的锚点

假如阳台不在那边而在这边

假如我在我是自己和自己对抗的烟雾之前

无咀嚼地吞咽

用脚趾抠着地板

把手伸向某物时手指无意识卷缩回来

我把每一个动作都往后拖延，在拖延……

这样能阻止一场试图过低评价自己的事件发生吗？

四

——魔说：把自己撕碎，让灵魂的每一部分在寂灭的幽暗处，仰望星空。

我住在“没沿着另一个方向行走”的房间里

一个情愿为自己而忍受一切的现场

也可能是毁灭自己的现场

这不是房间那把椅子是什么？

是谁躲在“他的选择可能是错误的”房间里

反复走进某个角落也不真的走进

而词语无法澄清的停顿或后退　

也可能是一件不是不知道

但还没有去做的事

白昼像皮带轮一样酷嗤酷吃的转动

旧窗框上的普鲁士蓝

对冲灰色水泥

我已点燃我的生命之火

跳动的火焰正在吞噬应该吞噬一切

空中弥漫着没有完全烧焦的疑惑

阳台上的扶栏是一个意象

性格邋遢的道路和从前那个开满鲜花的山坡

是我年少时的回眸一笑

如同用它猜测未来的天花板

不向那里去，也不抵达何处

一道光穿过烟雾

照在墙体粉刷时凝固的印迹

不安全食品的塑料袋在某个角落离翩翩起舞

像一个未被述说的、一直准备而没有行动的

各种情况的原由

我住在一个“毁灭就是创造”的房间里

琥珀色的落叶松混合着兴安杜鹃的幽香

惶恐不安的词语在红火炭的空气里滋滋作响

我望向它们

就是望向它们从不被我看见的深渊

五

一片绿，一整片暗绿或者正在重新被我深入

感知到的，多层次的，多种情形的

也可能来自深渊底部的

坠落的回声

被远方，被想象以外的看不见的抵抗

所吞噬

所有肉眼所见的东西都带上了被剥离

被困在某个房间里的元素

撕裂与守护，相互攻击与自我否认

想说又不能对外说的东西

不知还能不能拖到最后

六

现在是下午

每天准时的白昼的下午

一种透明的稳定的黑夜的变体

我无法说它的动机是什么

但我不说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