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人行路上

……而且他知道，他不知道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

明亮的夜晚深不可测，在一个人的

故乡的另一片土地上

意识沿着路边滑动

一只脚与另一只脚，在不知去向的连接处

抬起又落下，把步履蹒跚的声音

清除得干干净净

走向桥洞的脚步也走向公园的长椅

也走向对他友好的各个角落

你若前往，你就来吧

这里没有多余的注视，没有观念的推推搡搡

也没有自我防御的舞台

也无需脆弱的四处游荡掩盖自己

从不说出的计划

过载的自我意识被黑暗吞噬，被消解，被收回

为了不说出比不说出还多的准备说出

心中长久以来要说的后半句

已经不翼而飞

风儿帮他想起风，想起那些像蓝天一样的日子……

在裹挟着他所顾及的复杂性背后

抽象的板油路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

那么多支离破碎的东西，与刻意去感受

反而产生更多无意义的碎片

相互推挤

又无法脱口而出

他想知道怀念这无光又无害的夜晚时

为什么正赶上沉默无语

为什么无声无息

到了真该离开的时候，他又害怕离开

面对走出很远又回来这件事

在没有消息的虚无里

他什么也说不清

为了凑够热爱生活的数量

庭院灯的暖色光覆盖在一小块地面上

像是非理性世界某种依恋的

变体……

四周大概有一百多种低语，在十二月的草坪上

在陌生城市黑色围栏的轮廓里，发出

微不足道的嗡嗡声

更远处的灯火一部分隐藏在树影后面

一部分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