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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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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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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佛光寨遗址

我静静伫立在国道 214 线旁,仰望着东边的马鞍山。彼时,湛蓝如宝石般澄澈的天空下,马鞍山青崖峭立,尽显高原的雄浑与苍茫,仿佛一位饱经沧桑的巨人,见证着岁月的更迭,忠诚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古老秘密。而佛光寨,就隐匿在这山的温暖怀抱之中,如同一个被岁月尘封的神秘故事,等待着我去探寻。怀揣着满心的期待,我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急切前行,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我探访佛光寨遗址的念头源于徐霞客在其游记中对其的描述:“佛光寨者浪穹东山之最高险处,东山北自观音山南下,一穹而为三营后山,再穹而为佛光寨,三穹而为灵应山。其势皆崇雄如屏,连障天半,遥望虽支陇,其中实多崩崖叠壁,不易攀跻,故佛光寨夙称天险。《名胜志》谓为孟获首寨;然载于邓川,而不载于浪穹,误矣。国初既平滇西,有普颜笃者,复据此以叛,久征不下,数年而后克之。今以其地建灵光寺。从寺后而上,有一女关最险,言一女当关,莫之能越也。颜笃据寨,以诸女子分竚峰头,遥望山下,无所不见。”

随着一步步靠近,阳光似金色的丝线,温柔地洒落在大地上,给整个山谷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金色薄纱。远处,山峦连绵起伏,与蓝天相互交融,宛如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山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宛如大自然温柔的抚摸,同时带来了山林间泥土芬芳与草木清新交织的阵阵清香,瞬间让人心旷神怡,所有的烦恼都被这一缕清风轻轻带走。很快,地势险要的佛光寨出现在眼前。它宛如一位威严的卫士,镇守着观音山的南支,是三营坝子与鹤庆县北衙村之间的咽喉要道。这里层峦叠嶂,沟壑纵横交错,山洞石穴众多且深邃宽广,宛如一座浑然天成的天然军事堡垒。其中最险要的 “一女关”,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侧身艰难穿过,完美地诠释了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的险峻与威严。站在关前,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 1700 多年前那个群雄逐鹿、烽火连天的三国时代。

那时,天下大乱,烽火在大地之上熊熊燃烧。西南夷部首领孟获,这位英勇剽悍的热血汉子,在一次狩猎中偶然来到了观音山。命运的红线在不经意间悄然牵起,他与当地夷部酋长阿龙莫江的女儿龙善戛惹,在飞瀑前不期而遇。彼时,观音箐水从悬崖奔腾而下,如千军万马般汹涌咆哮,形成一道气势磅礴的飞瀑,吼声如雷,震彻山谷,水雾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层轻柔的薄纱,如梦似幻。在阳光的折射下,瀑泉四周终年笼罩着绚丽的霞光,宛如一座神秘的天宫降临人间,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孟获与龙善戛惹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刹那间,爱情的种子在这如梦的美景中迅速生根发芽。不久后,他们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结为夫妻,共同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他们惊喜地发现这里地形得天独厚,是一处天然的军事要塞。峰顶危崖高耸入云,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泉边的洞穴幽深神秘,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可直通鹤庆北衙的么龙潭,进可攻,退可守;箐底的大岩洞宽敞深邃,宛如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能藏千军万马。于是,他们在此安营扎寨,将这里命名为 “佛光寨”,那个巨大的岩洞,也被人们亲切地称为 “孟获洞”。此后,孟获以佛光寨为坚固据点,大力发展势力,他那波澜壮阔的故事也在这里正式拉开了帷幕。

时光如同潺潺的流水,悄然流转,转眼间便来到了蜀汉建兴三年(公元 225 年)。蜀汉丞相诸葛亮,这位智慧与忠诚的化身,受昭烈帝刘备托孤遗诏,肩负着北伐重兴汉室的伟大使命。然而,南中地区的动荡不安,宛如一片浓重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南蛮部落逐渐昌盛强大,其首领孟获生性剽悍,对蜀汉的土地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成为北伐道路上的一块巨大绊脚石。为了实现北伐的战略目标,诸葛亮毅然决定先平定南中。他率领大军从成都出发,踏上了充满艰辛的南征之路。一路上,他们翻山越岭,历经无数艰难险阻,金沙江边那块记载着 “亮于‘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的石碑,宛如一位沉默的见证者,静静记录着他们的艰辛与坚定。

在与孟获及各地蛮兵的激烈战斗中,诸葛亮凭借着卓越的军事才能、超凡的智慧和严明的军纪,逐渐赢得了南人的民心。据《滇元纪略》记载,诸葛亮对孟获七擒七纵,其中一擒就发生在佛光寨。在佛光寨的战场上,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彻云霄,仿佛要将天空撕裂。孟获凭借着佛光寨的险要地势,负隅顽抗,犹如一头困兽,垂死挣扎。但诸葛亮足智多谋,宛如智慧的化身,一次次巧妙地突破其防线。孟获虽勇猛无比,却在诸葛亮的智慧面前屡屡受挫,然而他始终不服气,心中的斗志如同燃烧的火焰,从未熄灭。诸葛亮深知,只有让孟获心悦诚服,才能真正平定南中。于是,他一次次宽容地释放孟获,给予他重新战斗的机会。最终,孟获被诸葛亮的宽容和智慧深深打动,心悦诚服地跪下起誓,承诺以后决不再谋反。诸葛亮觉得可以利用孟获的影响力来治理南蛮之地,于是委派他掌管南蛮。从此,南中地区得以平定,诸葛亮也得以专心对付魏国,为实现北伐的梦想继续前行。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转眼间到了明朝洪武年间。洪武十五年(1382 年),征南将军傅友德、都督沐英率领明军,势如破竹,一举攻克大理。然而,元朝右丞普颜笃却不甘心失败,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见明朝将领初平云南,立足未稳,便纠集土酋高大惠,率领人马潜入佛光寨,妄图凭借佛光寨的天险阻挡明军的步伐。佛光寨地势极为险要,奇峰险峻,仿佛一把把利剑直插云霄,崩崖叠壁,数山形如田螺,山腰相对平坦的斜坡,可驻千军万马,山上的洞穴,宛如神秘的巨兽之口,能容纳万人,军队可隐匿其中,沿白沙河山涧往上的 “一女关”,仅容一人通过,且绝险异常,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洪武十六年(1383 年)八月,傅友德派都督沐英率兵攻打佛光寨。普颜笃纠集了不少人马,加上佛光寨的易守难攻,明军 “经年不下”,这场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双方死伤无数,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起初,叛军设下埋伏,把明军诱入圈套,然后四处点火。一时间,风借火势,火助风威,熊熊大火将明军包围,明军进退维谷,陷入了绝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鞍山上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浇灭了大火,明军将士才得以侥幸杀出重围。

在双方陷入胶着状态时,傅友德采用了 “以夷制夷” 的策略。他派人联络当地的部落首领,阐明利害,封官许愿,召集各路少数民族人马助战。众土官纷纷响应,为明军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勤支援和充足兵力,极大地鼓舞了明军的士气。士气重振的明军蓄势反攻,傅友德采纳了上江嘴部落头领杨信的计策,征集了上万只山羊,在每只羊角上都扎上火把。待天黑后,点燃羊角上的火把,在鼓噪呐喊声中,将羊群从正面赶上山。羊群在山林间向上乱窜,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地,仿佛千军万马杀奔而来。叛军不知是计,纷纷下山迎战,不料明军的主力却从背后悄然上山,直捣叛军巢穴。最终,普颜笃见大势已去,绝望地自焚而亡,高大惠兵败逃跑,被白夷首领阿这的部属杀死。佛光寨之战是明朝平定云南的关键一战,它消灭了元朝在滇西的残余势力,巩固了明王朝在大理地区的统治,也让佛光寨的名字深深地铭刻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历经岁月的洗礼,佛光寨不仅有着厚重的历史,宛如一本古老的史书,每一页都写满了故事,还有一处宛如梦幻仙境的自然奇景 ——“佛光自现”。观音箐水从悬崖奔腾而下,如银河倒泻,形成气势磅礴的飞瀑,瀑水如万马奔腾,吼声震彻山谷,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震碎,水雾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层轻纱,如梦似幻。在阳光的折射下,瀑泉四周终年笼罩着霞光彩虹,如同一座神秘的天宫,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仿佛是神明居住的地方。当游人伫立在此,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的身影竟会现身于霞光之中,仿佛与这自然融为一体,成为这神秘景观的一部分,仿佛自己也成了这梦幻世界的精灵。这一奇特现象,从科学角度看,是阳光、地形和云海等多种自然因素相互作用形成的,阳光照在云雾表面,经过衍射和漫反射,最终形成了这如梦似幻的佛光。但在古代,人们对自然现象认知有限,这一奇观被赋予了更多的神秘色彩,成为了传说的一部分,为这片土地增添了一抹神秘的魅力。

在佛光寨众多的传说里,有一个关于金银的故事充满了奇幻色彩。元代初年,大理总管段正巡查银场时,部下逮住一只受伤的白鹿,白鹿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看见段正后,竟然双膝跪下,双眼流泪,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段正心生怜悯,让手下包扎好伤口,然后将它放归山林。当天夜里,段正于佛光寨休息,睡梦中一个白衣美少年出现,少年自称是玉龙神山山主的十王子,因来观音山四姨家玩,喝仙酒喝醉变成白鹿熟睡草地,被猎户猎犬咬伤而擒获,幸遇段正免除三千年死劫,希望与段正结为八拜之交并帮助他有所得,段正梦中答应,一人一仙结为金兰。

十王子又提及四姨家已修炼得道的三姑娘,称三姑娘掌管方圆三百里内的金银宝藏,与段正有缘,能指点他找到银山金滩。说着,便带段正飞到观音山的龙潭西,十王击掌三声,三姑娘翩然而至。三姑娘年约十五,面容姣好,端庄大方,宛如仙子下凡。十王子说明缘由后,三姑娘微微一笑,给段正指出佛光寨附近的三个银苗,两个金窝,并告知这些地方足够开采三百年不断。段正心中大喜,抱拳谢过,随后从睡梦中惊醒,趁着梦尚未散去,急忙把银矿和金滩的位置画了出来。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段正按照梦中指引开采,果然发现丰富的金银矿。此后,这里成为重要矿业基地,后人称为北银场、东金窝,最兴盛时,有三千名采砂工人,每年工人食物消耗达千头猪、万只羊、万担米。到了明代,官府调集两千囚徒来此开采,每年还能开采白银三万两,金砂两千两。为纪念三姑娘功绩,明代时当地民族保留 “三姑娘” 习俗,每年年初在佛光泉边踏歌三天,人们载歌载舞,尽情欢乐,男人寻找心仪女子结合,无需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表达情感,有情相聚,不合适就分开,这种独特风俗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开放与包容。

南诏大理国曾在历史上辉煌一时,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岁月的天空中闪耀着光芒,却也给后人留下了无数的谜团,其中最神秘的当属他们的王陵。据唐人樊绰在《蛮书・蛮夷风俗》卷八中的记载,南诏大理国君王们的陵柩状况十分独特:“蒙舍及乌蛮不墓葬,凡死

后三日焚尸,其余灰烬掩土。唯收两耳,南诏家贮之金瓶又重以银为函盛之,深藏别室,四时取出祭之。其余家或铜瓶或铁瓶盛耳藏之。” 而佛光寨因山高谷深、洞穴幽冥,宛如一个神秘的迷宫,成为大理国王陵 “金瓶遗耳”“别室深藏” 的重要备选之地。明代凤仪贡生李以恒的《淮城夜语》是迄今为止唯一明确记载大理王陵葬事的古籍,书中记载,南诏后期,大臣郑买嗣谋反篡位,杀害了第 13 代国主舜化贞,推翻了南诏国,大开杀戒,灭绝蒙氏皇室家族 800 余口于首都五华楼下,还挖掘历代南诏王陵,取走地宫随葬物品,焚烧遗体并抛尸于澜沧江水之中。天怒人怨,转眼间大长和、大天兴、大义宁三朝如走马灯般灰飞烟灭,段氏继承南诏疆土,改国号为大理。鉴于前朝王陵的劫难,自此大理国不再兴建王陵地宫,上至国王,下至达官,死后一律仿效佛教僧人涅槃,遗体火化,收骨殖保存于崇圣寺三塔地宫。

明朝初年,改朝换代,兵荒马乱,段氏后人不再受宠。推测应该是明军大将傅友德在佛光寨平定 “高普之乱” 后,白蛮没落贵族的后人们,鉴于元明两朝对前朝档案的 “灰烬政策” 和碎碑断碣的暴力摧毁泯灭史迹,唯恐殃及池鱼,“王陵” 不保。于是,他们将历代国王遗骸遗物,金瓶银函之帝王骨殖从地宫取出,转移至佛光山南箐龙渊洞秘藏。然而,岁月流转,这些珍贵的历史遗迹至今杳无下落,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个谜团。

我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寻觅,试图找到被岁月掩埋的历史痕迹,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沉睡的历史。我渴望找到一只破败的号角,那曾经在战场上吹响冲锋的号角,虽然破旧,却依然能让我感受到当年的激昂与壮烈;或是一片被历史撕裂的战旗,那承载着荣耀与牺牲的战旗,即使破碎,也依然能让我想象到当年的烽火硝烟;又或是一寸被鲜血染红的泥土,那浸染着无数生命的泥土,即便无声,也依然能诉说着当年的残酷与悲壮;甚至是一声伤残者微弱的呻吟,那饱含着痛苦与挣扎的呻吟,哪怕低沉,也依然能让我体会战争的无情。

然而,现实却让我的希望一次次落空。这里,除了深秋那淡淡的阳光洒在这片寂静的土地上,什么也没有。没有破败的号角,没有撕裂的战旗,没有染红的泥土,更没有伤残者的呻吟。哪怕是一片瓦砾,一点刀痕,都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中,寻不见踪迹。我静静地站在这片土地上,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曾经,这里是战马嘶鸣、血雨腥风的战场,无数的英雄豪杰在这里厮杀拼搏,为了理想、为了荣誉、为了生存。而如今,一切都已归于平静,仿佛那些激烈的战争从未发生过,只剩下这寂静的土地和我孤独的身影。

远处,三营坝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广袤而宁静,仿佛是一片宁静的世外桃源。田野里,庄稼在阳光的照耀下茁壮成长,散发着生命的气息,那是大自然的馈赠,也是生命的奇迹。村庄里,炊烟袅袅升起,那是生活的烟火,温馨而祥和,仿佛是家的召唤,让人心中充满了温暖。孩子们在田野间嬉笑玩耍,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充满了童真与快乐,那是世间最纯净的声音,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老人们坐在村口的大树下,悠闲地聊着天,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那是岁月沉淀后的宁静与幸福,仿佛是对生活最好的诠释。偶尔,会有几只鸟儿从天空飞过,它们的身影轻盈而自由,给这片宁静的土地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仿佛是大自然的灵动音符。

此时此刻,眼前的宁静与历史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历史,究竟是什么?它是那些被记载在史书上的文字,还是那些被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它是英雄豪杰的丰功伟绩,还是普通百姓的悲欢离合?或许,历史就是这一切的总和,它既有着辉煌与荣耀,也有着苦难与沧桑。它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不断地向前流淌,带走了无数的生命和故事,却也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站在佛光寨的古战场遗址上,我轻声吟诵着清代康熙年间举人李崇阶的《登佛光寨》:“荒寨何曾现佛光,颍川遗迹尽荒凉。湖边城郭今烟火,天上峰峦古战场。阡陌半抽春草碧,风沙犹卷阵云黄。闲来一女关前望,漫把兴亡问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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