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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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非遗传承的时代困境与破局
（一）非遗传承的现状与挑战
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民族的历史记忆和文化基因。然而，在现代化、城市化和全球化的进程中，非遗的保护与传承面临着诸多挑战。其中，“静态化”和“边缘化”是最为突出的两大问题：“静态化”主要表现为非遗传承方式的僵化和单一。传统的非遗传承往往局限于师徒相传、家族世袭等方式，缺乏创新和活力。这种传承方式不仅难以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需求，也使得非遗逐渐脱离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一种被封存的“文化标本”；“边缘化”则体现在非遗在现代文化体系中的地位日益下降。随着大众文化的兴起和外来文化的冲击，非遗逐渐被边缘化，成为少数人的文化爱好。许多非遗项目面临着传承人老龄化、后继无人的困境，有的甚至濒临失传。
（二）《月亮街》的成功及其意义
2024 年，音乐纪录片《月亮街》的火爆现象为非遗传承带来了新的希望。该片首日播放量超10 万，获得了人民网、新华网等央媒的推荐，成为非遗传播的现象级作品。《月亮街》以云南省鹤庆县盲艺人张树先夫妇的真实人生为原型，通过“纪实＋艺术”的叙事策略，将大理白族音乐《田埂调》推向全国。《月亮街》的成功不仅在于其高播放量和广泛的社会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它为非遗传承提供了一种新的范式。该片的成功经验表明，非遗传承需要依托现代媒介技术、情感化叙事及跨领域协作，实现从“博物馆式保存”向“活态化传播”的转型。这一转型对于非遗的保护与传承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二、《月亮街》的成功路径解析
（一）叙事创新：个体生命史激活文化记忆
1.真实原型赋能深度共情。纪录片的主角阿亮（原型张树先）自幼失明，凭借音乐重获生命价值，其与妻子小四妹（原型杨继花）“一生相伴”的故事，将《田埂调》技艺与人性光辉深度融合。这种基于真实原型的叙事方式，使得观众能够通过“人”的故事理解非遗，而非将其视为一种符号化的展示。阿亮的人生经历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他在失明的困境中，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而是通过音乐找到了人生的价值。这种对生命的热爱和对艺术的执着，很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同时，他与妻子小四妹之间的爱情故事，也为《田埂调》赋予了更多的情感内涵。观众在欣赏音乐的同时，也被他们的爱情故事所打动，从而更加深入地理解了《田埂调》所蕴含的文化意义。
2.双重叙事视角互补。《月亮街》采用了第一人称“我”与全知视角交替切换的叙事方式（原作小说技法）。这种双重叙事视角的互补，既能够呈现盲艺人内心的音乐世界，又能够宏观展现月亮街的民俗生态，赋予非遗“可感可知”的温度。第一人称“我”的视角，让观众能够以阿亮的视角去感受世界，体验他的内心感受和对音乐的理解。这种视角能够让观众更加深入地了解阿亮的内心世界，增强观众与主角之间的情感连接。而全知视角则能够为观众提供更广阔的视野，让观众了解月亮街的整体环境和民俗文化。通过这种双重叙事视角的互补，《月亮街》成功地将个体的生命故事与宏观的文化背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使观众能够更加全面地理解非遗的内涵和价值。
（二）媒介融合：跨平台传播打破圈层壁垒
1.短视频引爆＋长内容沉淀。《月亮街》在传播过程中，采用了“短视频引爆＋ 长内容沉淀”的策略。大理发布视频号首日就获得了10 万＋的流量，抢占了碎片化注意力。随后，通过报纸连载小说（9 万字）、纪录片等形式深化内容厚度，形成了“短—中—长”的内容矩阵。短视频平台具有传播速度快、覆盖面广的特点，能够在短时间内吸引大量的观众。《月亮街》利用短视频平台发布精彩的片段和花絮，吸引了观众的关注，为纪录片的播出奠定了基础。而报纸连载小说和纪录片则能够为观众提供更深入、更全面的内容，满足观众对故事细节和文化内涵的需求。这种“短—中—长”的内容矩阵，能够充分利用不同媒介平台的优势，实现传播效果的最大化。
2. 主流媒体背书提升公信力
《月亮街》获得了人民网、《中国国家旅游》杂志等主流媒体的推荐，推动作品从地方走向全国。新华网的收录进一步确立了其文化标杆地位。主流媒体的背书，不仅提升了《月亮街》的公信力和影响力，也为非遗的传播提供了更广阔的平台。主流媒体具有权威性和公信力，其推荐和报道能够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关注《月亮街》。同时，主流媒体的传播渠道也更加广泛，能够将《月亮街》的影响力从地方拓展到全国，甚至国际层面。这种主流媒体的背书，对于非遗的传播和推广具有重要的意义，能够让更多的人认识到非遗的价值和魅力。
（三）符号转化：传统元素的现代表达
1. 意象重构强化文化认同。在《月亮街》中，“月亮”既是自然意象，亦隐喻妻子小四妹是“照亮阿亮一生的月亮”；“聚光灯”象征传统艺术登上现代舞台。二者对照，传递出“非遗与当代生活共生”的价值观。通过对传统意象的重构和创新运用，《月亮街》强化了观众对非遗的文化认同。“月亮”作为一个传统的文化意象，在很多文学作品和艺术形式中都有出现。《月亮街》将“月亮”与妻子小四妹的形象相结合，赋予了“月亮”新的内涵和意义。这种意象的重构，不仅让观众感受到了传统文化的魅力，也让观众更加容易理解和接受非遗与当代生活的关系。“聚光灯”则象征着传统艺术在现代社会中的展示和传播，通过这种象征手法，《月亮街》传递出了非遗应该与当代生活相结合，不断创新和发展的理念。
2.视听语言激活感官体验。《月亮街》中运用了梨花、土八哥、艾草团等地域符号，构建了沉浸式的大理文化场景，使《田埂调》成为“可听可见”的乡愁载体。通过丰富的视听语言，《月亮街》激活了观众的感官体验，让观众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大理的文化魅力和《田埂调》的艺术价值。视觉上，梨花、土八哥、艾草团等地域符号的运用，为观众呈现了一个美丽、独特的大理文化场景。这些视觉元素不仅具有很强的观赏性，也能够让观众感受到大理的地域特色和文化氛围。听觉上，《田埂调》的音乐旋律优美、动听，能够让观众感受到白族音乐的独特魅力。通过视听语言的有机结合，《月亮街》成功地营造了一种沉浸式的文化体验，让观众仿佛置身于大理的月亮街，亲身感受着当地的文化和艺术。
三、对非遗传承的三大核心启示
（一）以“人本叙事”替代“技艺展示”
非遗的核心是“人”而非“物”。《月亮街》的成功经验表明，非遗传承需要挖掘“人”的情感联结，以“人本叙事”替代传统的“技艺展示”。具体而言，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
1.记录传承人的生命史，突出技艺与生存哲思的交融。非遗传承人是非遗的重要载体，他们的生命史往往与非遗的传承和发展紧密相连。通过记录传承人的生命史，能够更加深入地展现非遗的文化内涵和价值。在记录过程中，要突出技艺与生存哲思的交融，让观众不仅了解非遗的技艺特点，也能够理解传承人在传承过程中所面临的挑战和思考。例如，在记录盲艺人张树先的生命史时，重点展现他以音乐对抗黑暗的过程，以及他在传承《田埂调》过程中所体现出的对生命的热爱和对艺术的执着。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让观众更加深入地理解非遗的意义和价值，增强对非遗的认同感和保护意识。
2.通过爱情、亲情等普世主题，降低文化理解门槛。爱情、亲情等普世主题是人类共同的情感体验，能够跨越文化和地域的界限，引起观众的共鸣。在非遗传承中，通过融入这些普世主题，能够降低文化理解门槛，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接受非遗。《月亮街》中阿亮和小四妹的爱情故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通过这个爱情故事，观众不仅了解了《田埂调》的艺术价值，也感受到了白族文化中对爱情和家庭的重视。这种将非遗与普世主题相结合的方式，能够让非遗更加贴近观众的生活，增强非遗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二）构建“科技 ＋艺术”的传播生态
纪录片是非遗活态化的重要载体，但需要突破单一形式，构建“科技 ＋艺术”的传播生态。具体而言，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
1.技术赋能：利用短视频、VR 复原月亮街对歌场景，延伸线下体验。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各种新兴技术为非遗的传播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利用短视频平台，可以将非遗的精彩片段和花絮传播给更多的观众，吸引他们的关注。而 VR 技术则可以复原月亮街对歌场景，让观众身临其境地感受非遗的魅力。例如，可以利用 VR 技术构建一个虚拟的月亮街场景，让观众在其中体验白族的对歌文化。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延伸线下体验，让观众更加直观地感受非遗的魅力，增强对非遗的兴趣和认知。
2.跨界联动：借鉴《梦华录》《正好遇见你》等剧“非遗元素影视化”案例，探索“纪录片 ＋剧集 ＋综艺”矩阵。跨界联动是非遗传播的一种有效方式。可以借鉴《梦华录》《正好遇见你》等剧“非遗元素影视化”的案例，将非遗元素融入电视剧、综艺等不同的艺术形式中，探索“纪录片 ＋剧集 ＋综艺”的矩阵模式。例如，可以制作一部以非遗为主题的电视剧，通过剧情的发展展现非遗的传承和发展。同时，也可以制作相关的综艺节目，让观众在娱乐中了解非遗。通过这种跨界联动的方式，能够拓展非遗的传播渠道，吸引更多的观众关注非遗。
（三）建立“在地化—全国性”文化认同阶梯
非遗的传承需要建立“在地化—全国性”的文化认同阶梯，具体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
1.根植地域，提炼符号：如鹤庆牟伽陀泄水开疆传说、月亮街节庆，夯实本土认同。非遗具有很强的地域性，根植于特定的地域文化之中。因此，在非遗传承中，要注重提炼地域文化符号，如鹤庆牟伽陀泄水开疆传说、月亮街节庆等，夯实本土认同。通过挖掘和提炼地域文化符号，能够让当地人更加了解和认同自己的文化，增强文化自信。同时，这些地域文化符号也能够成为非遗传承的重要载体，让非遗在当地得到更好地传承和发展。
2.权威背书，破圈传播：联动政府（如大理非遗保护中心）、学界（如中央音乐学院合作）、央媒，提升非遗的公共文化地位。权威背书对于非遗的破圈传播具有重要的意义。可以联动政府部门（如大理非遗保护中心）、学界（如中央音乐学院合作）、央媒等，共同推动非遗的传播和推广，提升非遗的公共文化地位。政府部门的支持能够为非遗传承提供政策和资金上的保障，学界的参与能够为非遗传承提供理论支持和学术指导，央媒的传播能够提升非遗的影响力和公信力。通过这种多方合作的方式，能够形成强大的合力，推动非遗的传承和发展。
四、未来路径：从《月亮街》到非遗传承体系重构
（一）创作层面：推广“非虚构小说 ＋纪录片”双轨制
《月亮街》的成功经验表明，“非虚构小说 ＋纪录片”双轨制是一种有效的非遗传播方式。在未来的非遗传承中，可以推广这种双轨制，实现纪实性和艺术性的有机结合。非虚构小说能够通过艺术虚构拓展传播张力，吸引更多的读者关注非遗。而纪录片则能够保证文化的真实性，为观众提供更深入、更全面的非遗信息。通过这种双轨制，能够充分发挥不同创作形式的优势，实现非遗传播效果的最大化。
（二）政策层面：设立“非遗视听创作基金”，建立数字化档案库
为了鼓励更多类似《月亮街》的非遗项目孵化，政府和相关部门可以设立“非遗视听创作基金”，为非遗视听创作提供资金支持。同时，为了避免过度商业化稀释文化内核，还需要配套建立数字化档案库，对非遗进行全面、系统地记录和保存。数字化档案库能够将非遗的相关信息进行数字化存储和管理，方便后人查阅和研究。通过建立数字化档案库，能够确保非遗的文化内涵和价值得到传承和保护，避免因过度商业化而导致非遗的异化和流失。
（三）教育层面：将非遗纪录片纳入中小学美育课程
非遗的传承需要从青少年抓起。可以将非遗纪录片纳入中小学美育课程，以 “阿亮的故事”等生动的案例激发青少年的文化使命感。通过将非遗纪录片纳入中小学美育课程，能够让青少年从小就接触和了解非遗，培养他们对非遗的兴趣和热爱。同时，通过这些生动的案例，能够让青少年更加深入地理解非遗的文化内涵和价值，激发他们的文化使命感和责任感，为非遗的传承和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结语
《月亮街》的成功印证了总书记“让中华文化展现永久魅力”的指示。非遗传承绝非故纸堆中的挽歌，而是依托现代视听语言的情感共鸣与价值重构。未来，我们需要以更多元的媒介创新、更深刻的人文关怀，使非遗成为“流淌于当下的活态文明”。
在媒介融合和叙事创新的背景下，非遗传承面临着新的机遇和挑战。我们需要不断探索新的传承方式和传播渠道，让非遗在现代社会中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同时，我们也要注重保护非遗的文化内涵和价值，避免过度商业化对非遗的损害。只有这样，才能实现非遗的可持续传承和发展，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的魅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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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成梦婷. 非遗题材纪录片中地域文化的影像叙事研究[D]. 广播电视山东师范大学. 2024.
（首发于《大众文艺》杂志2025年8月，第1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