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未曾抵达,是否可以全凭想象?
天空
高铁站台,众人的目光都在朝一个方向看去。
嗬,那是城市傍晚迷人的金色霞光,正打在太阳城一幢幢欧式高楼的尖顶上。几个尖顶连成排,仿佛欧洲中世纪存留的古堡映入现实。画面里,古堡恰好居中,四周天空辽阔,霞彩共云海缓慢翻腾,景象恢弘,如史诗电影中震撼的片头。
他仅靠一番想象,硬是从眼前画面中,攫取出这片东方高楼与西方古典建筑的某种近似。都像城堡,都位于地面与天空的核心关联处,周遭景致干净无比,正好突出主体。在视觉焦点,建筑将一切宏伟凝聚成尖,尖顶屹立总是引人遐思,深处是一种指向寥远沧桑的设计语言。与之相似还有埃及金字塔,人们总会顺着它四方锥形的塔尖笔直看向天空,揣摩扶摇直上那一缕神圣。
他也跟着揣摩,似乎意会到建筑学的一点精妙,但仍不明白。
从另一个角度,傍晚的太阳城尖顶还让他看见冈仁波齐,藏地那座为世人膜拜的神山。它那棱角分明的凝固雪顶,会迎着太阳照耀的侧面。日光在上面打出黄金般质感的细腻色泽,呈现日照金山景象。城市中这片高楼也是如此。时间进入傍晚,即将消失的日光会在最后一两个小时内爆发最热烈的美,将金色光辉铺满楼顶一侧,如同熔炼后凝固的黄金。黄金的金黄自带有天赋神性,让许多寻常化作非凡。
他把目光从众人目光里单独抽出。众人都在凝望,落日与离去的旧时光,眼中闪过留恋和不舍,晚霞给了疲惫的眼眸以光泽。人们似乎都很容易被生活的一点甜头感动,便觉得这个傍晚,这整片天空,都像是在为唯一一个自己燃烧。他却已经将目光送去更高的高处。
那是晚霞怎么飞都到不了的天空,湛蓝曾被归鸟翱翔的翅膀剪开,又迅速愈合,留下一团团灰白的,混合了少许青褐与烟蓝色泽的鱼鳞般的云。云们轻蜷在那里,逐渐沉入慵懒的睡乡。傍晚行将结束,万物昏黄,一切终归会定格于静止,而后漆黑中黯灭。
他看着黄昏仍旧美好的城市,不由思绪翻飞,欧洲傍晚的天空是否也这样?
毕竟没去过欧洲,欧洲什么样,他全凭一个想象。太阳城的高楼尖顶勾起了他俯瞰欧洲的念头。向往过的地方,以这种方式碰触有些滑稽,他却不管不顾,为暗地里这番遐想怡然自得。这里没有人能读取他心里的念头,没有人知道他迄今还没去过国外。他学到的很多知识都来自书本,也有不少来自国内外纪录片。这些媒介带他了解东西方大致历史,熟悉全球地理。单就地理概念而言,他的认知里,欧洲和同纬度海拔相似的中国局部差别并不大。同样靠海,平原或丘陵地带,亚热带季风气候与地中海气候,四季分明,雨水充沛,草是草,花是花,树是树,也有狐狸和灰狼,野兔机警,鹰隼彪悍。
他觉得欧洲其实也就那样,像偌大中国一样。只不过相似的土地上生活着不同民族,不同民族有着不同思想和审美,建造出不同风格的建筑,形成如今迥异的文明形态。就像不同性质的土地,筛选出适植品种为梨树和苹果树的区别。
他为自己的这个解释感到欣喜,仿佛掌握了某种真理一般。为此,他在往后的类比中代入更多中西方元素,从共性中寻找差异,试图以此,进而佐证自己的想法。
河流
文明逐水。他先想到欧洲的河。
某天,他从家乡一条河边经过的时候,忽然想起欧洲几条有名的河,觉得中西方的河流,确实可以做一番比较。随后他就顺着意念钻入河流,进到水里。水包裹住他的身体,他从那挤压的触感中深入感知河的呼吸,河的脉动,河的急促与缓慢流淌。那些与异域之水共同拼装的细节,渐渐弥合,包融生长,很快凝实成一条条发端于欧洲的河流。
欧洲有多少河啊,辽阔又平坦的土地摊在地图上,绿色是平原,深绿是高山,那些扭曲着最终通向大海的蓝色线条都是河流。阿尔卑斯山脉是众多水系的起源之地,那里海拔高,水流澄澈又畅快。它们从山上冰雪融化启程,一路从高处流向低处,当有一块凸起,河流就分开两支从旁绕过,而到了平坦洼地,它们又会重新吸引聚合,形成一条更为粗壮饱满的河流。河水一路驰骋壮大,到了平原,河流散开无数支脉,像巨龙的爪子般抓向广阔大地,绵延千里,直至爪尖牢牢抵住了海洋。在大海面前,河流才谦逊起来,和发端时一样缓慢而温柔地流淌。那一刻,河流会不会回想生而为水奔流不复回的得失?他并非河流意识,即使有心揣测,对此仍不得而知。
回顾欧洲的地理版图,他印象最深是多瑙河、莱茵河、塞纳河。这三条河均从高山发源,跟他想的一样,经历坎坷之后终于流到辽阔齐整的平原上。流经的地方温暖,河边的树就长得高些,寒冷些的地方,条件又恶劣的,便多是灌木和杂草生长,随机和偶然激发出它们旺盛不休的生命力。在寒冷却肥沃的一些地方,比如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高大挺拔的针叶林会成为那里的主宰,河流浮淌碎冰,树木浓密成林。
他知道那就是广义中挪威的森林,也知道构成那片森林多是云杉和冷杉。这几种树高大又直挺云霄,密密地插在北欧土地上,像地表喷射出深绿色火苗剧烈燃烧。火焰仿佛绵延无尽,旺盛如海,他不知怎么又想到太阳城连排高楼的尖顶,想到城市建筑的密集与锐利。
那些河流最终也会经过郊区抵达城市。城市会给它套上厚重的堤坝,像是让它穿上一件石头与水泥缝制的礼服。自此,河流的脾气明显收敛许多,装出贵族或者绅士的样子。它把树当作途中的拄杖,一路向前,都紧握着没有松开。
东西方人民在对河流的驯服上其实没有太大区别,他得出这个结论时,就坐在河边。河边是河堤,步道边摆着镂空金属长椅。河上的桥不宽,栏杆多用铁艺,延续巴洛克或哥特式艺术风格雕花,有些则改用更实用的包豪斯设计,与时下流行趋势并行。他想着,思绪不断从东方跳去西方,从一条实体的河去到另一条虚幻的河,又不时从虚幻回到现实,任想象驰骋,天马行空。刚好,他看过关于巴黎塞纳河的新闻,讲几名游泳运动员在塞纳河里游泳训练结束后,发生呕吐的事件,结论是河水污染严重,细菌超标。他忽然鼻翼翕动,似乎开始闻到河水里各种物质混合发酵出的臭味。臭味来得肆意,丝毫不懂待客之道,就从水里涌起,径直钻入他的鼻息。有一瞬间,他感觉呼吸骤停,大脑差点宕机。哎,怎么会这么臭,他心里想。
据说欧洲人都习惯把各种污水排进河里,以至于水体严重污染,大肠杆菌大幅超标。以浪漫著称的塞纳河也是又脏又臭,但又有说法,塞纳河的水质如今好转很多。毕竟巴黎掌权的老绅士们再怎么温柔,也无法忍受在一条臭烘烘的河边与一位漂亮女士约会,尤其是让勃艮第橡木风味的霞多丽红酒混入了酱腥味的气息,那可比扒光了绅士们身上的优雅礼服更不体面。
他在想象的欧洲河边停留许久,忽然感觉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勾出了记忆深处某些藏于夹缝的回忆。他回想起,那酸爽感觉,不就是许多年前东方城市中还没经过五水共治的本地小河吗?他那时每次经过那些河流,都掩鼻屏息,远远地就开始小跑过去。但如今五水共治早已成功,在东方国度,任意一条河,河边的空气,都比以往那些年清新太多。一些自欧洲美洲远道而来的客人,初到江南,见小河流水中蕴含的东方雅意,都为之称赞,亦羡慕不已。
欧洲另一条大河莱茵河,流经德国工业区,对它的水质几乎可以不抱希望。多瑙河应稍好一些,有《蓝色多瑙河》一曲打下的深刻烙印,寄托着无数人渴望浪漫的情怀。旋律婀娜美妙,让人总不愿忍心看它变成黑色多瑙河。但现实难料,多瑙河沿线足有十个国家,路途长远,错杂难管,一切皆有可能发生。当河流启程游走,身后的命运已经不为自身所控,它经过很多大小不同的城市,穿过很多森林和草原,以及农场和村庄,最后终点是欧洲东部黑海之滨。在那里,多瑙河完成河流一生的使命之旅,它以途径十个国家的奇特经历成为世界上穿过国家最多的河。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它以一河之力,为这十个国家的水与生态循环,做了力所能及的贡献。
人类理应为此感恩。无数河流终会聚成海洋,海洋以它占据地球百分之七十的面积,默默承受并转换一切。幸好它们存在,让陆地上制造的一切脏污得以在巨大的循环系统中化解。它们的现在与未来,都和人类出现以前,数千万年来,每一条河所做的事情一样。
小镇
一些季节,或因一些场景触动,他想起欧洲的小镇。
那时,他经常游走乡间,在旷野之中,在山重水复交界,在道路连接枢纽,他时常看到民房聚集的东方村落。小的是村,大的是镇,它们脱离城市又形成自有一片天地,一块热土。他由此,仿佛看见了欧洲的小镇生活。
欧洲的镇子给他的印象,同样喜欢脱离城市存在,但具备基本完善的商业交流和居住功能。镇子里总会有学校、医院、商店以及酒吧。古老一些的,还保留着有几百年历史的磨坊和铁匠铺,那得追溯到文艺复兴时代或中世纪。人们总会在一些浮想联翩的日子留恋起过去,仿佛那段过去因时间一去不返而变得与过往真实截然不同,回不去便是美好。他对此表示认可,就如他未曾去过欧洲的事实,却为他想象里的欧洲天然戴上滤镜,成了史诗。滤镜淡化细节,磨平瑕疵,让人只能看见事物美好的一面。
他想象里,欧洲的小镇可比城堡要大多了。它由许多外形相似的房子构成,一些生活悠哉的人住在那里,绅士的礼节在人们身上得到了具体体现。当然也不排除少数傲慢自大的家伙,他们倒是给小镇里宁静的日子带来少许起伏,变得快乐多了。其实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思想的差异,观点的不同,这在哪里都会出现,无论东方的乡村还是西方的小镇。若是一个地方只剩一个观点,那显然是极不正常的。但是,小镇里,总会是集体意识占据主导,大家遵从同一种规则生活,以同一种约定成俗的惯例解决日常遇到的问题,如此,才让小镇长久平和地存在下去。人们注重形象和礼仪,人们互助、友爱、平等、互相尊重,没有歧视,没有污染,没有世俗社会的复杂。他想到这里自个儿都笑了,这不是把欧洲的小镇想成了乌托邦或理想国么!
现实中欧洲小镇生活如何,他不知道,也难以揣摩。欧洲人口不多,早前就有七亿多人,却分散在1016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相应人口密度明显不高。处于城市外围的小镇,自然更少。这些小镇多位于平原和丘陵,毕竟欧洲的东面和中北部就是平原为主,另一些地域,有小一些的平原,有丘陵和山地。地形的迥异丰富了小镇的面貌。比如一些镇子就建在山上,或一半山上一半平地,借着地形上下连接,造就独特景致。它们的存在历史比所在的国家还要悠久,甚至从中世纪起就已诞生,延续至今。在动荡的岁月期间,它们经历无数次战火,倒下又屹立,毁坏再重修,直至战争运去的和平年月,终于以幸存者的身姿顽强留下来。
依旧是保存完好的旧时风貌。
他的思维从平原攀上山地后,仿佛变得不受控制,又仿佛有一匹无形的马或一阵无影的风拉着,拉着他往更高的山上去。他难以阻止,只能选择信马由缰,沿着山脊往上冲。很快,便看到云霄之上极为雄伟的连片大山。
是阿尔卑斯山脉!一个堪称欧洲屋脊的存在,它的头衔还有很多,美轮美奂的冰雪国度,古老欧洲魔幻起源之地,高山上的永久中立国。那里的小镇,是一个个远离尘世的寂静之地。它们远离发展前沿,如同与现代城市对比鲜明的陪衬,但论及个体生活,却几无差别,甚至更好。
他对位于阿尔卑斯山地的瑞士印象极好,抛开某些意识的差别,那是一个属于仙境的梦幻世界。多年以前,常在他电脑里奏响的,就有从这片山地诞生的班得瑞,那些纯净优美又婉转空灵的曲子。他每一次聆听,都觉得灵魂似乎出了窍穴一般,神奇地在方寸之间移步换景。
清晨的森林布满迷雾
瀑布边,鸟儿咕咕喝着水
田野上,风车慢慢悠悠转着
飘满云的天空,仿佛仙境
年轻美丽的身影在舞蹈
乐器鸣奏,人声歌唱
她们说人就应该快乐着
享受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不然时间飘啊飘,它去了遥远的天尽头
就再也不回来了
……
古典与流行在这一刻形成合拍,钢琴风笛和泉水的叮咚也能一起演奏。从文艺复兴到现代艺术,它们不断完善,不断迭进,以一种新的形态被人感知,让人触动。没有人知道艺术将来的最终形式,人们都只能经历艺术发展的一段过程,过程中可以体会到生命的饱满,一些含蓄的,张扬的,都是不同生命呈现的不同性格。
他感受着灵魂的起飞与降临,回到平地仍觉得立足未稳,过了会才缓和。他仍站在东方的小镇边上,没有去到任何一个西方小镇。神游似乎并没有带来任何改变,除了班得瑞的重温,加深了他去回忆那种美好,进而给欧洲小镇多套了一层滤镜。他仍觉得,欧洲的小镇多是典型的单一风格,居民之间存在很多相似的共性。譬如一座小镇的人们多是相同信仰,认可相同的建筑审美风格,服务信仰的建筑,例如教堂或者宫殿,总会占据镇上最好的位置,建造得最高最醒目。那种西方优越感下的自信,让东方的人们有段时间都不自信了,他们抛开自我,去模仿西方,迎合西方的审美。
好像有段时间,东方国度的人们特别喜欢欧式的建筑,觉得那是时尚,是艺术底蕴,是另一种值得仰望的文明。于是,便是自那时起,这座城市近郊的一处小镇,人们仿照印象里的欧式,造出这一排房子。它由几幢二三十层高的尖顶彩色房子组成,聚在一起就像一个现代城市里的巨大城堡一样,阳光下还能呈现金子般的光泽。它被人们叫做太阳城,太阳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时候总会让他发光,故此得名。
人们觉得这样就算跟世界接轨了,本地也就跟欧洲一样洋气了。他们忘记了平等地欣赏,错误的用仰望的目光看向世界。他将目光垂下,平视显然比仰视要轻松地多,也不会损伤脊柱和脖颈关节。
往后更明了了,只过去几年,欧洲带来的洋气感突然殆尽。人们忽然发现,欧洲呵,不过如此,论文明底蕴,怎比得上华夏五千年。
潮流又顺着欧洲,流回泱泱华夏。
极光
中国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自西伯利亚南下的寒潮突破广袤的蒙古地界,长驱直入,寒冷了北方的空气。同一纬度向西,欧洲的冬天一样寒冷。北欧濒临北冰洋,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森林显然无法阻挡北极驱赶而来的寒气,一马平川的东欧平原和波德平原更无力拦截。每一个冬天,寒潮都如当年的匈奴和蒙古大军一样,摧枯拉朽长驱直入,一路抵达多瑙河边,最后受阻于巍峨的阿尔卑斯山,才略微放慢脚步。
与之相比,纬度更北,大部分处于北极圈里的格陵兰岛,以及临近北极圈的冰岛,受大西洋暖流的辅助,反倒有时还没那么冷,一些天空干净的夜晚,极光开始登场。甫一登场,就是惊艳,一瞬间,整片天空有了新的主角。
他有一位朋友曾去过冰岛,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跟他讲在冰岛看到的极光。朋友试了很多语言来描述,好像都难以准确表达那种震撼,瑰丽的场面完全超出文字描摹的尽头。朋友最后只能寥寥地用“你也应该亲眼看一次”仓促收尾。
冰岛不在北极圈里,所以不存在极昼和极夜,但由于和北极圈靠近,也会有白天变长或夜晚变长的时间。在漫长的夜晚,极光不时在天空里出现,偶然的,奇异的。此时暗黑的天空成了一张巨大无边的幕布,极光以令人难以揣测的方式出现,又随机变换轨迹和颜色。它像是永远充满想象、创造和灵感。夜色迟迟,它让这天空,这人世间,反而映出异样的美好。有时,它像灰暗天空突然划过的一片亮色,即使一种颜色,也极富色泽上的层次感,看着十分高级;有时,它则是把整片天空都映得敞亮,不同颜色的光束交织着舞蹈,却又无比细腻地融合一起。
他想,这会不会是世界尽头的标志?他记得多年前也有过相似场景的梦境,在梦里,他仿佛脱离了时间和空间束缚,在思维所能抵达的尽头,他看到了那片巨大的,铺满整个天空甚至宇宙的领域,那里,全都是飘扬奔涌的绚丽极光。他后来猜测,或许每个人在无边无际的梦境里都能抵达。
另一个时间,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在一个世界的尽头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终点,也是起点。他因而觉得极光从神秘变得更神秘。光芒演变的璀璨之处,仿佛就是从地球上触摸宇宙的梦幻之门。梦幻之门的假想,让他更兴奋地渴望向宇宙探索。他忘记了思考自身的渺小,开始真切具体地感受到宇宙的苍茫无尽。
当求索的思想远去以后,一粒没有名字的尘埃,悄无声息地,散了。
在宇宙的宏大永恒之前,思维忽然失去了附着,也失去了想象。他无法想象另一个星球有什么,另一个星系旋转不休,最终走向何方?那光都无法逃脱的黑洞里,是否藏有另一个世界?那无边的宇宙有没有尽头?他感觉以往的世界观被碾碎,彻底成为粉末。然而,粉末很快又聚合,重塑了新的世界,和他全新的人生观。
宇宙完全没有感知。一颗尘埃,却自此完成了另一轮结构重组。
原本不可见的时间缓缓浮现,它从那片无垠空境莅临,悠扬飘落。穿过极光之门,穿过云层,穿过夜晚和白天,穿过巴尔干、爱琴海和高加索。中东是上帝见了都要为之伤心落泪的土地,帕米尔高原向四方散开它的山脉根系,青藏高原雪山融化出清澈到极致的美。
这颗尘埃最终落向东海的岸边,台州城的一地。它成了那片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一个普通人,是个男的,生于1988。这是他在宇宙、地球以及东方大陆数十万年历史视角下,无数不确定中唯一的确定。
他想有一天,自己总会亲自去一趟欧洲,看看那里跟他想象的样子,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