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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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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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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善良,是我心底永不熄灭的光

小时候,祖母的灶台总萦绕着袅袅烟火气。竹篮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白面馒头、三合面馒头,还有叠成方块的煎饼、装在粗瓷碗里的炒萝卜咸菜与咸豆腐,总被她用洗得雪白的粗布仔细盖好,仿佛藏着什么稀世珍宝。可只要巷口传来"讨口吃的"的沙哑吆喝,她便会快步迎过去,麻利地掀开白布,伸手就拣出最暄软的白面馒头——那是家里省了又省的稀罕物,平常日子里,我们多是就着地瓜干喝掺了野菜的稀粥。

她递出吃食的手,手背布满老年斑,指节有些变形,却稳当得很。眼神里的疼惜像晒过太阳的棉絮,暖乎乎的,裹着对陌生人最纯粹的体恤。"自己少吃口,饿不着;旁人要是空着肚子走,我这心里不安生。"她总这么说。我趴在门框上看,看她把刚出锅的馒头掰一半给乞丐,看她把新做的布鞋悄悄塞给衣衫褴褛的路人,看她舀出半碗热粥,轻声哄着面黄肌瘦的孩子"慢点喝"。家里的米缸不算满,可经她的手递出去的温暖,却像门前那条小溪,四季不涸,潺潺地淌过岁月,左邻右舍提起祖母的腌咸菜、霉豆渣,都带着如数家珍的亲切。

我家紧挨着村小学,几百个孩子下课铃一响,就像刚出笼的雀儿,呼啦啦往我家院里跑。夏天的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孩子们的红领巾湿成深褐色,跑到水缸前舀水喝,咕咚咕咚的吞咽声能盖过树梢的蝉鸣。祖母从不在这时歇着,她抄起扁担,颤巍巍走向村头的井台。青石板被踩得发亮,她的脚步声咯吱咯吱,像首老旧的歌谣。井水刚倒进缸,就有孩子举着破碗凑过来,她笑着用葫芦瓢给他们舀,阳光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亮得像撒了把碎星星。"孩子们跑渴了,哪能让他们等着。"她抹把汗,蓝布衫的衣襟都湿透了,眼里的笑意却比井水还清亮。

后来我长大了,走到哪里都带着祖母的影子。看见街头的流浪者,总忍不住递些零钱;遇到问路的陌生人,恨不得亲自带路到地方。有人说我傻,说现在的骗子多,可我总想起祖母挑水时的模样——她从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只是单纯地想让孩子们喝上口凉丝丝的井水。

被骗过几次,心里不是不委屈。有回给了"落难者"钱,转头就看见他在酒馆里喝酒,气得我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更痛的是,有些欺骗我的,甚至是平日里亲近的至亲挚友,他们借着我心软的性子,把善意当成可乘之机,那份寒心,比寒冬的井水更刺骨。可夜里梦见祖母,她还是坐在灶台前,一边揉面一边说:"旁人坏是旁人的事,咱要是冷了心,那才真亏了。"

醒来时眼眶发烫。是啊,善良从来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心里的光。就像祖母,她没读过多少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用一辈子的行动告诉我:守住那点不忍心,守住那份想帮人的热乎气,就是在给这人间添暖。

如今祖母不在了,可我总觉得她还在挑水。阳光好的午后,路过小学门口,看见孩子们拿着水杯跑向便利店,忽然想起当年的水缸,想起她银白的头发被风吹起的模样,想起那些咕咚咕咚喝水的夏天——井水的清冽里,藏着她对世界最朴素的温柔。原来善良是会遗传的,像一粒种子落进土里,就算历经风雨,也总能在心底长出一片绿来。

这世间或许总有凉薄处,有欺骗,有辜负,但善良从不是无用的牺牲,而是人类文明最坚韧的底色。祖母用她的一生证明,善良不必声张,不必计较,它就像空气与水,在日复一日的坚持里滋养着世道人心。当我们选择相信善意、传递温暖,其实是在为自己、为后人搭建一个更柔软的世界。那些藏在递出馒头时的暖、挑水背影里的韧,从来都不是软弱,而是对抗冷漠最有力的武器。因为真正的正义,从来都不是孤注一掷的呐喊,而是无数个"我帮你"的瞬间汇聚成的光河,在岁月里生生不息,照亮着我们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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