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

是那个深秋的季节，我漫步在家乡的柿子林，红红的柿子叶挣脱束缚的树枝，自由地飘舞，像跳舞者的红裙子，舞在天地之间。那是生命的红，是理想，是启迪，是感悟。我伸开双臂，接住飞舞的落叶，我随落叶飞快地旋转，太阳穿插进来，如旋转的彩灯。鸟儿看到我，开始表演歌喉了。鸟儿在树枝上站成一排，开始演奏大合唱了，领唱的太漂亮了，戴顶红帽子，歌喉婉转动听。是因我而唱吗，我猛然感觉我是鸟，想要展示歌喉。又感觉我是叶，是那红红的叶。那雄壮的歌，唱亮我远行的路。还有那红红的柿子，红如火，照亮我远行的路途。那年我喝着我亲手酿制的柿子酒，从柿子林出发，去寻找等我多年的红叶。当红叶红遍大江南北，红遍长城内外，我要远行，如壮士一去不复还，义无反顾，满怀激情，激情荡漾。

那年由于参加一次笔会，我们七个朝气蓬勃的文学青年相约去北京八达岭长城，那年我二十二岁，正是意气奋发之时。我们七个人中，四个男的三个女的，有教师，有工人，有乡政府的，有两个军人。一位是海南三亚的海军女战士，她给我说她没见过下雪，不知道雪长什么样子，感觉好遗憾，在北京终于见到雪了，很惊讶。她穿着厚厚的蓝色军大衣，英姿飒爽，军人的潇洒。我们坐班车向北京八达岭长城进发，一路上我们规定只能唱歌，不许谈文学。搞文学的不想谈文学，你诧异吗？

文学道路上艰难坎坷，竞争激烈，伤心与失落并存，只有搞文学的才深有体会，只有歌声才能放松自己。某大报的一位文艺部主任给我说，某作家成名前来见他，坐沙发都不敢坐，坐在沙发扶手上，两手伸平放在腿上，身子挺得直直的，像个小学生。 成名后见他，身子斜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抽着烟，对他待理不理了。我听得好奇，我大惊，啊！还有这事。其实这事我见过，一次，在领导办公室，我去给领导汇报工作，见一位主任给领导汇报工作，领导让坐，他也是坐在沙发扶手上。领导给递了一根烟 ，他接过烟很是紧张，慌乱中含着烟头，用火柴点烟屁股，点了三次没点着，坐那面带微笑， 抽着烟屁股。我想笑，终于没笑出来，该我汇报工作我三言两语，几句话概括完，就没有坐沙发扶手的理由，我本来不抽烟，就没接领导递过来的烟，也就没有理由抽烟屁股。

你看，你看，搞文学还有坐沙发和坐沙发扶手这么一说，所以我们七个人一致同意，一路上只许唱歌，不许谈文学。文学就是让人伤心的理由，说起来满眼是神伤。为什么非得去长城呢，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毛主席的一句诗，“不到长城非好汉”。那种雄壮的气概，让我一定要一睹长城的伟傲。长城内，红叶飘摇，已是深秋了。那如一幅画，画面干净利落，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淡雅，与壮美。长城外，光秃秃的山峦起伏，略显沧桑，让人眼界开阔，一观到底。这里同样需要歌声，需要抒情歌曲，那是对祖国大好河山的赞美与眷恋。尽管我们七个文学青年，需要歌声，但我内心还是需要文学的，只有文学能承担起重任，传承美好。长城的屹立，是脊梁，是骨气。那时，长城是汉人为了抵御北方少数民族而修建的，现在民族大融合，都是一个大家庭。现在的长城就是一道风景线。是各民族共同的气节与骨气，让它屹立在世界之巅。我们就需要多一些这样的宣传，写出来的东西不光是给汉族看的，还要注重少数民族的感情，所以要避免不和谐的因素，要注重各民族之间的团结。

在长城上能激发我的诗情画意，站在长城上视野开阔，长城蔓延着我的思绪。站在长城上思绪绵延万里，长城从起点到终点，我在作着巨幅画卷，画里有我，还有飘摇的红叶。从海边到广漠，思绪如潮，激发我的理想与信念。夕阳打红我的身影，我手扶长城垛口，好美的一幅画呀，我一直珍藏。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追求理想，我顺着长城，一路向西，去寻找长城终点。西去的路上艰辛，但心情无比愉悦与激动，空旷的广漠，长城、我、斜斜的阳光，一切是那么的抒情。我在三者之间穿梭，忙于动与静之间。谁在造就人世间的感情，在荒漠，感情游走于胡杨之间，我能感知胡杨林的热情。在缺失绿色的地方，那一片胡杨林，竟然被人自豪的称作森林。那是缺少绿色的地方，胡杨林被称作森林那是希望所在。在清水河畔，我注视一株胡杨许久，似曾相识，是那样的深情，一定是她。那时我在戈壁滩上狂奔，夕阳不离左右，偶遇一株胡杨，也是那么深情，好熟悉呀，我默念：“等我归来，等我从嘉峪关归来。”你竟然开口说话：“等你归来，我会站成一道风景线，来迎接你。”

啊！树木的感情原来是真挚的，对树木，原来可以用语言来表达。我一直在描摹大地，描摹天空，描摹长城，我对西部已产生了深深感情。多年过去，“等我归来”，为了我的这一句。胡杨信守承诺，已经站成一排排风景线，人和植物终有别，这段感情，我深埋在心底。在沙漠几年的生活结束了，我背起了行囊，从来路返回，走过胡杨林，我告诉自己不准哭，要坚强，不要回头。当我义无反顾地走过胡杨林，终没忍住，回过头去，一排排胡杨，齐齐刷刷回过头，看向我，我泪水不自觉地洒落，走啦，胡杨，还有我心中的长城。我要去南国了。我要去看红遍大江南北的红叶，去那里继续我的使命，继续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