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有岸（组诗）

黎明

……尘烟散尽，慢转黎明

在某个清晨，我看见

积郁多年的鸟鸣骤雨般倾泻

如同神祗抵临

洗涤上升的灰烬。灵台镜明

在某个清晨，我看见

四起的群山之间，或者云海之上

灵光起伏跌宕

而我曾与哪一块浑噩的石头对话

在某个清晨，我看见

暗夜的灯盏冷却成大唐的河港

江流因傲岸的崖石奔腾不息

守望纳含虔诚。沉默蕴蓄大仁爱、大智慧

生命苍茫，天空高远……

弦声

寓言都已熟透。江南琴弹出流星

迸溅的火花。四顾茫然

蝶儿飞过脆弱的弦

紫，是今世唯一的禅

脚步铺成道路，荒地变成良田

经年的纸张已经发黄

而生命中隐忍的煎熬呢？

断壁残垣，黄沙漫漫

琴是弃物，还是活下来的木头

在凿空的丝绸之路上

过往的人群瞻仰它

企图追随，或者保留

瞬间即逝的弦声啊

什么是到达，又为什么要追寻

水上

三月，春寒料峭。大风起兮

湖上的浮冰——沙沙

断裂。如钢琴曲：秋天的阳光

在树叶间隙行走

凝固。流动

僵死和生命：复活的历程

无比生动。高远的碧空

容入我胸襟

水鸟飞掠，平和、静美

不同形态的湖面：波光粼粼

或者黯淡、明快

从冻结，碾碎到消解

碎冰被重叠着推向岸边

我的身影也融合于有无之中

极地

浮游于云海之上，冷色的雾气

舐舔我干瘪的血管。远离粮食和血液

的日子，透彻地清与净

即是最初的感觉

熙来攘往的地平线上

我是繁华世界的沦落者，依然独自行走的

行吟诗人。阳光洒下来

让我在恍然失措中想起

鱼干的颜色。和眼睛

“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如此贴切的言辞

许多年来，束缚着我的全身

视线所能抵达的地方

灵魂的隔膜不可触摸

发表于2005年第11期《中国文艺 · 诗歌专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