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麦子啦

前两天回了趟老家，沿路过去，地里麦子一片金黄色，空气里飘荡着麦香的气味。时间真快啊，又到一年收麦季。

这几年农业基本实现现代化，工业反哺农业，乡村振兴一揽子惠农政策出炉。麦子熟了，老乡就聚在地头树阴下等收割机，一会功夫几亩地麦子收完，在地头直接就给了收购麦子的，钱直接微信到账，一条龙式的作业，种地真的方便多了，省事多了，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再是负担。也有把地包给了种植大户，每年领钱即可了，不用劳作，余暇打打工，挣钱多多，种地反倒成了副业和休闲。

看到如今的种地，想到了小时候，那时与现在，可是天壤之别呦。小时候，收了玉米，种小麦之前要施肥犁地，那时耕地可不是旋耕机，机器过去就能平平整整的，那时用的牛马拉的单犁，后来才有拖拉机拖着反铧的排犁，犁后都有一条深深的墒沟，需要人工用铁耙子耧平，叫搭墒，就是把深耕的凹凸不平的土地耧平，防止水分蒸发，保持好墒情，也是为了便于耕种，待以后灌溉了，可以省水省电，农民种地可是算着每一笔的经济账呢。达墒时，青壮劳力是必须上阵的，那是个体力活，又是技术活，精耕细作，一定要平平整整的了，然后才播种。以前是人工播种，人拉或牛马拉个木耧，摇耧的必是老把式，要保证播种均匀不断垄，小孩子们就跟在木耧后，吆吆喝喝的拉着石头做的趸子，把播璇后的麦垄压实，使种子与土地更加紧实，防止种后浇地时种子漂浮四散和鸟儿啄食。想想那可是画家笔下的一幅老怡少乐、悠然耕种的田园画儿呢，可谁知其中的辛苦和劳作呢。播种完，再把地耧平，然后再做垄箕和浇水沟，种麦子才算告一段落了，前前后后十几道工序，没有个把月的时间是完不成的了，把人磨的精疲力尽。种后管理不能马虎大意，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喷药都有说道，一定要应时。喷药要背着三四十斤喷雾器走一遍，除草也用老式的锄头，施肥也是人工撒，风吹日晒，劳苦耕作，那似现在一切高科技，浇地是喷灌，撒药是无人机，收获是收割机……。

最煎熬的是收割麦子。麦子成熟，热浪翻滚，空气都是烫的，别说干活，待着也是汗如雨下。那时男女老少齐动员，全都在地里，一片收获忙，人们拿着镰刀，戴着草帽，腰间束着草绳，大人们一镰一搂的割，半大孩子当帮工拧草腰，太阳炙烤，不问炎热，只为尽快收完，因为收麦子讲的就是一个快，抢收麦子搁焉的秋，五月天气变化无常，说变就变，碰上连雨天，麦子就会发霉发芽了，谁也不愿半年的收成打了水漂。都是拼了命似的干。有的不愿意耽误时间，中午都带着饭，吃了歇一会继续割麦子。那时，半途休息，在地头树下喝口凉开水，风一吹，那叫一个凉爽惬意呢，要是再来三分钱一个五分钱俩的冰糕，人们聚在一起拉拉家常，所有劳累一扫而光，满是泥汗的脸上充满阳光。其时，市场经济刚冒头，农民的收入主要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很朴素，不浮躁，谁家要是有上了个公班的人，那就叫吃上了皇粮，全村子的人都羡慕。

割完麦子只是第一步，割完捆成个子，用排子车拉到打麦场，再码垛起来，每家的地头都是一座麦山。因为一方地就一台打麦机，十多家合着用，今年从这头开始打，明年从那头打，遇到雨天垛起来的麦子也要用塑料布盖上，这样就不会淋了雨。记得最早的打麦机就是如一个横着的大号铁桶，人们分工合作，有站在麦垛上递麦捆的，有往打麦机送麦打麦的，有从机器肚下搂麦子的，还有叉麦秸的，那个也没得闲，机器轰鸣，一个麦个子下去，浓烟四起，秸麦分离。打下麦后，把麦子堆起来，要扬场。早期的打麦机不似现在的收割机，没有风扇，麦子打下后，麦和麦壳杂混一起，必须要用木锨一锨一锨把麦壳扬走。扬场是个技术活，一方地就那几个老把式，讲究个颠、散、直，力道不过不小，才能刚刚把麦壳和土扬出去，剩下的就是金黄的小麦了。

小孩子们最喜欢的是看麦场和扬场。麦子没有拉到家之前，每家每晚都要男劳力在麦场里睡，防火防盗，小孩子都有央求爸爸看场带上自己，那时电视、电扇还没有进入百姓家，更甭提空调了，晚上家里有闷又热，辗转难眠，在麦场睡，风吹凉爽，仰卧麦场，满眼繁星，还能听大人们讲笑话和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那叫一个美。喜欢扬场，更是因为要祭场，祭天祭地祭麦神，祈愿风调雨顺，扬场有风，如果没风，那是要等风的，祭场就是像诸葛亮借东风一样。俗话说，风顺了，扬扬算个啥，说的就是风对扬场的重要性。祭场就要有贡品，比如平时见不得的水果、点心啥的。祭完场就能打打牙祭，因此小孩子喜欢期盼。

在等待打麦期间，地里就要拾麦子 ，小孩子都要去的，学校还专门有个拾麦假，不用上课，回家拾麦，颗粒归仓。打完麦拉回家晾晒，大人们就马不停蹄的浇地种玉米，小孩子们也不闲着，三三两两的去留（liu四声）场，就是把麦秸垛残留的麦子搞出来，拿到村里小卖部换杏子吃，有时留的少了，还会偷偷从家里拿麦子出来，跟小卖部说，这是留的麦，给我换成杏子。那时的杏子又酸又甜，现在再也吃不到那种纯正的味道了。

往事如烟，光阴匆匆，一晃眼的功夫，过去的一切都成了美好回忆，但记忆永不褪色，儿时的苦，忆起如蜜。有一种人生是经历，无论苦与难，走过的路绚烂多彩，也因此倍加珍惜现在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