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絮叨爹的默

娘的絮叨爹的默

爹娘虚岁都七十有六了，而我也年轻不再，正在奔六的路上一帆风顺。自诩在外工作三十余年，又过天命之年，尚懂些人情世故和自身冷暖，经验值还算及格。但在爹娘眼里，我仍是长不大的广儿（从小到大娘一直这样叫我），必须要时时叮咛嘱咐。

娘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当然更不会写，包括自己的名字，可神奇的是，娘会算一些小账，看得懂那个旧时的杆称，还走街串巷的做过养家糊口的小生意，未有差错。不唠叨非女人，于我，娘体现的淋漓尽致。每次回家，娘就叮咛，不要喝酒了，谁谁喝酒喝走了，谁谁喝酒开车出了车祸，伤亡了好几个人，看喝酒有啥好处。为了更具说服力，娘都会指名道姓的说，有我知道的，如果不知道，娘就会从我知道的人着手，那是谁谁的谁谁的大姨子的小姑子的儿子等等，就是在内心震撼你，让你明白知了喝酒的害处。例子也就那几个，可每次回去了，都像提着耳朵往里灌，生怕你不上心，记不住，就是跟你说，如留声机般萦绕不去。我也有颈椎和肩周的毛病，但凡回家，就会万般劝说我要多锻炼，要及时的治疗，而且她足不出村的，治疗的方法和药物还很多，今天是一种药明天又是一种药，又说那那医生治这个毛病效果特好，她脑子里好像有个药物和医生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信手拈来。我好奇，在信息不是很灵通的农村，待在巴掌大的一块地儿，她是从哪里知晓和打听到的呢。对于我抽烟，娘也是每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反复复提醒让戒烟，说说归说，绝不强迫你，不像女儿，动手不动口，发现我抽烟了，立即马上就会被驱逐出“家”境，那是绝对不容商量和谈判的。每每此时，就像起娘来，还是娘好啊，恨你宠你但不下狠手。诸如生活中的琐碎，我都是被批评反省的对象，比如衣不符体，比如走路姿势，比如每次回老家见人要上烟，说话要谨慎亲切……，反正在她眼里，她的儿子有那么多的缺点，不指点不成人。年轻的时候，娘说多了，会烦。现在，几天不见娘了，听不到娘说话了，心里就躁。

爹是高小毕业，在他那个年代，算是高学历，写的一手好字，过去每近年关，让写对联的街坊邻居在家排着队，自家的事却顾不上做，娘会埋怨抱怨，但爹照写不误，有求必应甚至能写到大年三十的晚上。爹年轻时也做过公事，但在讲成分的年代，爹最终回村务农，也因为种种原因，爹的脾气柔弱沉默，慢里斯条，与娘的急性子脾气比起来，天壤之别。打小记起，爹不多言，但眼神威大，有一次，自己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去走亲戚，快开饭了，亲戚还没到齐，许是饿了，伸手要去拿东西吃，爹一个眼神杀过来，吓的自己手顷刻缩了回来。以至往后，想做什么，做的对不对，得瞧瞧爹的眼神，它的威力就那么大。唯一一次被打，是小时候想跟爹去城里，于是百般纠缠，爹说办事不能去，自己就是不听，爹一个巴掌过来，立马不哭不闹变老实了。我是怕爹不怕娘。在娘哪里还能辩辩理，在爹哪里就只是服从了。爹和睦邻里，待人以诚，对我们也是严加管教，爱在心里。近几年，爹因为身体日渐虚弱，记忆衰退，他把养老金卡还有存折统统给了我，说记不住密码，也不懂操作，倒不如给了我省事麻溜。有一次，自己好长时间没回家，爹见面就问，“干什么去了也没个信，你不知道我和你娘多惦记你”，一句话让我瞬时破防，心里那么暖和，眼泪差点下来，这么温柔温情的话，头一次从严肃的爹的嘴里说出来。

爹娘渐渐年迈衰老，我们都叮嘱他们平时要吃好穿好，每次回去都会买吃的穿的东西，每每这时，他们都会说，买这么多做甚，我们什么也不缺，买了浪费，孩子要上学结婚买房子，在外开销又大，顾好你们的日子吧，不用管我们。爹娘辛苦操劳一辈子，永远都在看轻自己。孩子才是他们头顶的一片天，是他们心里的一座山啊，看的比自己都大都重。其实，是他们在撑起这片天，架起这座山。他们是我们心中最大的佛，叫娘时有一声“哎”，叫爹时有一声“咋”，胜过任何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