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
十月金秋,又是石榴上市的季节。成熟的石榴表皮呈鲜红色,摸起来光滑,剥开后,籽像“红玛瑙”或“粉水晶”,晶莹剔透,轻轻一咬,汁水瞬间迸发,酸甜交织,口感清爽。
记得小的时候常在外婆的石榴园玩耍,5、6月份石榴花开,是我和小伙伴们繁忙的时光,我们东揪一朵花,西掐一枝芽,编成各色枝条帽,一边打仗,一边躲避外婆的追踪。她那时能舞动一根大叉,敲得老树干砰砰响,我们笑着、跳着,从这棵树下钻到那棵树下,有使不完的劲头。外婆追着拦着终于抓住一个倒霉鬼,我们就爬到四周的树上,听外婆教训他。我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的,相互交流着逃跑的经验,至于教训的话,什么:要采就采“谎花”……“果花”一朵花就是一个果……是一点不听的。
大了点后,大家就停止了追逐的小把戏,开始动起脑筋。我偷偷摘了一大篮没熟的青石榴,想酿成果子酱上集市卖钱,不出意外的被守园人外婆擒住。
她拾起一颗有裂口的果子,指尖拨开淡黄色的隔膜,露出籽粒:“你看这些籽,还透着水光呢。现在摘是糟蹋了,等白露过了才甜哩!”
“果子酱是做不成的,但也有用”外婆捏破一粒,汁水顺着指纹蔓延,“去年你发烧不肯吃药,就是用它加冰糖熬水才退的烧。”她把剩下的半颗让我舔舔,酸涩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我忍不住皱眉,急急逃开,记了一辈子。
外婆在大前年的夏天走的,之前还托人带来一大编织袋没熟的青石榴,说是我最喜欢的。我现在想,她应该知道自己快了。
秋风过,石榴园里外婆的摇椅窸窣依旧,远眺去,一盏盏“红灯笼”摇曳在枝头,深褐色的虬干向四外伸展,青绿色的叶子里藏着一个个攀爬痴笑的身影,却又已触不可及。
我一直以来自认为,石榴在将熟未熟时最为动人。它们悬在枝头,青红参半,青底子上泛起的红晕,并非熟透时那般炽烈,是羞怯地、慢慢地,一寸寸染过果实。背阴处却还守着青绿,仿佛要锁住最后的青涩。
我想象着外婆的手法,模仿着翻检着枝丫,寻出一颗半青石榴果,用指尖挑开,捏破轻舔,酸的我的眼泪水一粒粒飞碎散去空中,像是甩蜕去青涩的稚嫩。
的确,世间万物皆有定时,未熟的石榴终会红透,而那些酸涩的过往,终将在记忆里酿出回甘。我轻轻放下青石榴果在老树底下的泥土里,直起腰,释然一笑。
“等白露过了才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