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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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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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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剥炮

童年的小玩具里,哔剥炮算较为有趣的一种。哔剥,汉语的标准读音为bì bāo,是模拟物体爆裂声的象声词。防城港沿海地区方言发音接近bìba^。百科认为是“吡叭”,又称北北、B啪。这是20世纪60至80年代流行于两广地区的儿童自制玩具。名字源自该炮发射时发出“哔剥(吡叭)”声,其核心结构是由小竹筒与小推棍组合而成。

说是“炮”,实为“枪”。或许叫“枪”不够威风,索性就叫“炮”了。“炮弹”大多采用山坡上被叫作“酸妹子”的野果,或者用浸湿的报纸团亦可充当。用小推棍从竹腔粗的一端压入“炮弹”,让第一颗弹形成阻塞,推送第二颗弹压缩空气把前一颗发射出去,发射时伴随的爆响声成为其标志性特征。由于具备兼容不同材质炮弹之特点,轻易打破了城乡界限,得以广泛流传。

我是农村一族,就说说农村版的吧。

阳春三月,山坡上的“酸妹子”开花了。孩子们见它们可爱的模样,点燃了沉睡的记忆,掩饰不住心头喜悦。一个声音笃定:“我去年做的哔剥炮一定还能使用。”另一个声音犹豫:“得回家拿出来瞧瞧。”又一个声音自豪:“我的哔剥炮是六叔做的,好用。”……没再有其它了吧,其实不然,各自想着心事呢。看来“酸妹子”开花是应时的“信号弹”,它在对孩子们大声广播:“我来了,又见面了。你们准备好了吗?”是呀是呀,人家“酸妹子弹弹”已经发问了,“备炮打仗”的事得上议事日程了。

果然,有人行动了,几个年长的,放学后钻了个空子,有竹子在拨弄了,且让人一看便知是个什么活计。此情形极具传染性,看着让人心痒。

诸位不知,在我家的楼阵上,藏着一支用过两年的哔剥炮呢,去年还马马虎虎的凑合着用,只是玩游戏对攻,感觉力度不足,声小射不远,对“敌”威慑力低。“战斗”中常需战术转移。那时,对毛泽东军事思想已有所知晓,耳熟能详明明白白的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没有十六字诀,恐怕很难拉下面子应对“败下阵来”的尴尬。

今年呢,恐怕它的“战力”更低了吧,咋办?咋办?唉……

话说我有位堂五叔,很是善解人意,在我心念念之时,悄悄对我说:“昨天牵牛路过叶屋山时,偷溜进去研了一条藜竹回来了,够我俩用的了。”我特别听清了后半句,禁不住喜上心头:新的哔剥炮总算是有了着落。

哔剥炮制作简单,主要依赖一种名唤藜竹的原料。邻近几个村子中,藜竹要数叶屋山的最为适宜。其竹做出来的炮,不长不短、不肥不瘦,恰到好处。

顺便说说“长短肥瘦”之优劣吧。炮筒长的,打得远,小推棍跟着长,打炮时推一个来回时间相对要长。这样在对攻时节奏就慢了。为了改变被动,得加速推送炮弹,却极易出现推棍折断或冲碎炮弹的情况。炮弹被冲碎称之为“冲鸡汁”,很丢人。炮筒短,打得密,但气压小打不远,对手不惧。炮筒大,威力虽大,炮弹却不好找。炮筒瘦的,炮弹不用愁,可又小又嫩的弹弹威力更小。看来,哔剥炮的“长短肥瘦”是大有学问的。

有一事需提请同龄朋友记得,那时候家家户户是烧柴草灶的,村里村外,丘上坡下,对认为能当柴火的,大家想方设法毫不吝啬。被认为不能用的,多半是房前屋后的竹木,为何不能?得留着防台风呀。

真相大白了。堂五叔借牵牛路过之机偷溜进山研藜竹,之所以是“研”而不是“砍”?也有学问。试想,在别人家的后山上砍竹子,弄出声响来,人家不来骂你才怪。说到这,孩子们心心念念却又神神秘秘的原因在此,是藜竹资源不足以支撑大家光明正大的去各取所需呢。

单发的哔剥炮也是要做的,那是给年幼孩子用的,事业需要后继有人的嘛。说句实话,但凡有点对抗力的,都用上可连发的“机关炮”了。

那么,接下来就介绍一下“机关炮”的制作过程吧。

堂五叔偷偷研回来的藜竹,很快用上了。两人商量好了,要分别做两款连发的。一款是直角型的。挑一条自家竹林子不成器的竹子,此竹名唤“单竹”,是大人们用来编织簸箕那种。强调砍“不成器”的,是避免挨骂。孩子们玩物是不能肆意妄为的,特别是破坏有用的东西更不允许。选好弹筒,在筒体上研出与炮体对应大小的口子,在炮体靠近喂弹端一侧研个入弹孔,把炮体穿进弹筒,交接点需要刚好落在炮体的入弹孔上,彼此构成直角。此炮强调适配性,以弹筒里的子弹鱼贯而入不互挤阻塞为佳。这样就能一口气把几十颗弹连续打出。孩子们管这种状态叫做“落喉”。拥有一门“落喉”的哔剥炮,自豪之心溢于言表。此款式有点像电影里的卡宾枪,只是体型小点。

另一款是并列型的。挑一截小腿肚子般大的竹筒,在一侧开出浅槽,浅槽面研出一个溜滑的出弹孔,把它与炮体的入弹孔一侧并列绑紧,出弹孔与入弹孔对齐、咬合。此款又名卧筒炮,强调一次性装弹多,样子有点像电影里的磨盘机枪。

两款炮比较,各有优劣。玩游戏时,前者优点是打起来密集,能突击,缺点是弹量不足,打完就得撤;后者优点是弹量足,可周旋时间长,缺点是不够“落喉”,得边打边晃。

哔剥炮对阵游戏,首要的是护好眼睛,所以,对攻时尽量侧着脸,此时双方都露出破绽,即另一侧的耳腮部位暴露,成为对方攻击的重点。一场“战役”下来,腮帮的皮肤都被打红了。如果第二天发现还起了麻子,就被怀疑是“生七”(皮肤轻度过敏的一种)了。不过不用担心,很快会自愈的。以如今的标准看,肯定定性为危险性游戏,那时却不碍事,没有人阻止你。

我和堂五叔各自配了两个款式的哔剥炮,也是有学问的。队里的孩子们玩分组游戏,敌我阵营的人员大小强弱搭配相对合理。我常被分到堂五叔这边,跟着他一起进退。两种款式的互补性不言自明。具体的情形不再啰嗦了,诸位发挥一下想象力吧。

话虽如此,孩子们大多时候还是以和为贵的。至于各自“拥枪自大”,不过是为了应对酸妹子的“激情一季”。大家从不因玩打仗伤了和气。这不,“和平”时期,孩子们的友谊是不分阵营的。

清明节前后,放牛踏春两不误。腰里挂着“卡宾”或“磨盘”出行,那是另有一番味道的。山坡上,随处可见酸妹子,一茬一茬的,密密麻麻凑在一块,随手一摘,便可塞满口袋。小心的除去果柄,让一个又一个圆溜溜的小炮弹滑进弹筒。接下来,仿佛是在射击场上切磋武艺一般,轮番看谁的更“落喉”,更响,更远,更精,更优。大家说着、论着、嚷着,表面上是在说兵器,实则暗流涌动,还是比拼着高低哩。

这就不足为怪了吧,打仗的电影大家都会看得入情入境、热血沸腾着呢。现在回想,仍然不禁哑然失笑。心里还想:究竟人类生来就有此战性,抑或战斗故事片造就了一代人的血性?我虽身在其中,却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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