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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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国芬
带妈妈出门走一走，一直是我和妹妹的心愿。妈妈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年逾古稀，做女儿的，我们只盼着她能多看看这世间的美好。
清明节假日前几天，我就告诉妈妈，节假日带她去南京牛首山。妈妈一听有个“山”，连忙摆手，“山，我还能爬得动？”我连忙解释，牛首山，有观光车，没有台阶，不需要爬山。妈妈才欣然应允，神情还颇有点期待。为了照顾容易晕车的妈妈，我们特意选择高铁绿色出行。
早晨七点，妹夫就开车送我们去丹阳火车站。好久没出门的妈妈像极了一个春游的孩童，在候车时掩饰不住激动的神情。我举起手机，镜头里妈妈的笑容绽放，眼角的皱纹，那是岁月赐予的勋章。
高铁缓缓启动，妈妈骄傲地回忆起二十多年前她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前往南京求医的往事。她描述着她一个人如何来到南京长江大桥，感受着火车驶过桥面时的晃动；她述说着玄武湖边停泊的画舫，穿着旗袍的姑娘正轻歌曼舞。我怔住了——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竟有过如此勇敢的青春。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总是在田间操劳，养猪养蚕，围着灶台转，却不知她也曾是一个敢独自闯南京的姑娘。
半个多小时的高铁时间，在妈妈的回忆里转瞬即逝。下了南京南站，跟随高德导航地铁、公交，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南京牛首山。
人是真的多，游人如织，人山人海，实在难以形容。妈妈说：“现在条件好了，人人都想出来玩。以前哪有这么多闲工夫，田里活啊干不完。”我挽着妈妈的胳膊对她说：“所以你要健健康康的，我们才能经常带你出来走走看看，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享受美好生活带来的幸福啊。”妈妈郑重地点点头，灰白的发丝轻舞：“嗯，一定要健健康康，我们都要健健康康，我才能享我的两个女儿的福。”言罢，我们母女仨哈哈大笑。
七十多岁的妈妈，刷了身份证轻松进园。妈妈又感慨道：“现在的社会可真是好啊，尊老爱老，老年人都可以免费了。”妹妹说：“所以你比我们身份尊贵啊，我们还都要掏钱买票呢。”妈妈又是哈哈大笑。
为了让妈妈对牛首山有个了解，我尽可能用浅显直白的语言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妈妈一边听一边“哦”，“啊”，一边还不时问我，什么是舍利，释迦牟尼又是谁？很多问题我手忙脚乱借助百度、借助AI才能回答妈妈，很有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尴尬和惭愧。
随着人流，我们一路漫步。浓浓春意下的牛首山，满山绿，满眼青，花团簇簇，娇艳欲滴，惊艳了妈妈的双眼。老人家用她最朴素直白的语言，表达着她的兴奋和激动。“这花真好看。”“这花真俊。”“这树长得真神奇。”她粗糙的手掌抚过石刻的纹路，浑浊的眼睛映着满山春色。我能感受到来自妈妈心底的赞意，还有春的热烈带给妈妈愉悦的感观。一路走，一路拍，镜头定格了妈妈一张张灿烂的笑脸。虽然她头发稀疏、皱纹四起、门牙不太齐整、眼睛微眯，但美，是真的，是浓的。那是不逊于春的美，是眼里有笑、头顶有光、心里有爱的美，我的妈妈是一个爱美之人呢。
我们走过了佛顶前苑，春阳轻抚翠绿，落花点染石阶，太白泉雾霭缥缈，恍若佛国的一缕清梦。我们经过雪梅岭、梦蝶轩，仿佛看到了冬雪皑皑下，寒香沁着碎雪，藤影晒着暖阳。妈妈上前像年轻人一般掀动曼帘一角，那廊下的低眉浅笑，在我眼里，那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佛顶寺内，我们俯身一拜，佛前青烟袅袅虔诚祈祷；佛顶塔下，我们仰首静观，飞檐祥云悠悠荡开禅意。
我们一路向前，踏上无障碍电梯向上，如踏祥云直上云霄来到佛顶宫。佛顶宫依山而建，形似佛祖袈裟覆盖山峦，分为大穹顶与小穹顶。步入宫内，两侧千佛或坐或立，神态各异，在暖金色灯光映照下，肃穆而辉煌。妈妈一直轻握着我的手，不再言语，生怕惊扰了这份庄严。继续前行，步入禅境大观，我们都被眼前的壮观震撼了。大殿正中间的莲花台上侧卧着一尊7.5米的释迦牟尼涅槃像，姿态优美，端庄慈祥。他的头顶上方有一个仿桫椤树枝打造的穹顶，据说佛祖释迦牟尼是在桫椤树下涅槃的。大殿前后各有一棵锻铜技艺的树：一棵无忧树，相传佛祖释迦牟尼是在无忧树下出生的；一棵菩提树，说是佛祖是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的。大殿四周的穹顶与四壁布满佛龛，供奉万尊金佛。行走其间，如置身佛国净土，令人心生敬畏。转身侧看身边的妈妈，只见她双手合掌，双眼微闭，她一定是在向佛祖祈福许下美好心愿吧。
出了禅境大观，穿上鞋套乘坐电梯直下五层进入地宫。旋转电梯美曰“法雨留芳”。扶梯两壁覆盖大量的祥云浮雕，中间镶嵌着漫着金光的琉璃，穿行其中很有时空穿越之感。下了电梯穿过一道回廊，我们再次被眼前的壮观震撼了。震撼耀眼的千佛殿呼呼啦啦铺在眼前，上下左右1343尊金佛在水晶鎏金宝石灯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正中间是一座高达21.8米的舍利塔，佛塔最高处是直径1.5米的水晶牟尼宝珠，往下是8只大鹏金翅鸟，掐丝珐琅塔身的东西南北分别是玉雕的文殊、普贤、地藏、观音四大菩萨，菩萨下是四大金刚。整座宝塔精致绝伦，真可谓是艺术瑰宝。我一边走一边小声地给妈妈介绍着。妈妈问我：“你说的那个什么舍利在哪？”“旁边的金佛真的都是金子打造吗？”听完我的介绍，妈妈惊叹：“太伟大了，太了不起了，太好看了。”金色光芒映在她的脸上，我分明看见了她眼角激动的泪光。
出了地宫，我们沐浴在春光里，再次感受了镜面水池、菩提树阵、经幢石刻与远山青翠相映成趣的春之美景，这“天上宫阙”，可谓是“一宫藏万象，一步一菩提”，让我们驻足流连。
兴奋的妈妈执意要请我们午饭。一碗三十几元的素面，她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这是平日一碗六元鸡蛋面都嫌贵的妈妈。看着我们吃得欢，妈妈的笑意，更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