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变迁史》（组诗）

一

雕梁收拢过整个部族的呼吸

天井，这通向星空的——竖琴

唯有幼燕，认得梁间缠绕的

——云纹

那时的炊烟里，站着所有祖先

瓦片下，藏着令人惊喜的糖纸

二

春天的土墙

土蜂洞里藏着一部

关于农耕文明的密码

洪水过后，带来过路鱼的鳞片

木门枢转动时，门槛内游动着

尚未命名的——银河

三

红砖，突然割断泥土的脐带

漆色，覆盖了受孕的指纹

求学者的行囊里，装满

被窗棂切割的月光

铁制品的合页，“叽嘎”声

轧伤最后一个离家者的脚后跟

四

空屋，用坍塌的姿势

啜饮雨水

断墙里，野藤在模拟家族的

——脉络

堂屋正中，神龛上的香灰

渐渐退回松柏的根茎

五

母亲在客厅沙发上对来客

反复描述祖宅将理的头型

而地基在遗嘱深处

长出荆棘

所有蓝图，都指向天空

每张图纸都缺￥样的字符号

六

契约，蛇群般游走于

清明时节的果盘

卷尺拉伸时，槐树

突然抖落满身的槐花

血缘，充当了公正书钢印的

——印泥

七

水泥柱，刺穿胎盘的刹那

听见梁燕，衔着旧泥

飞越新砌的边界

三层小楼的窗户，仿佛睁着空洞的

——瞳孔

门牌号吞下变调的方言

八

如今，我站在铝合金般耀眼的星空下

辨认墙根，溃散的磷火

突然懂得：所有居所都是

——时间的茧房

飞走的，成了图腾

留下的，变作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