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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朝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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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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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划痕

春去冬来,花落花开,阴晴圆缺,时过境迁。人生被沧桑岁月晃入耳顺之年,打开记忆的闸门,桩桩件件往事犹如昨日云烟,浮现眼前,却有一种睹物思情的难舍感怀,任随之在双眸前闪过、跳跃,又继续飘散。

上学喽!上学喽!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吆喝,把我从深沉的夜梦中揪扯出来,那熟悉的声音如雷贯耳,震天动地。揉揉惺忪的睡眼,惊恐地瞟瞟土屋窗外挤进来的月光,煞白一片,亮如白昼。忽然感觉时候不早了,于是,慌里慌张地翻身下床,胡乱梳洗,踉踉跄跄地追赶一路高声叫唤的同伴去了。

清幽的月光洒满了校园,校舍静静地酣眠在清风明月之怀,一切都格外酣畅、恬静。一群懵懂之徒五吆六喝像鬼子进村那熊样撞进校园,打破了夜的宁静,惊飞了树梢栖息的鸟雀,惊醒了睡眠质量不好的住校老师,他惊奇地披衣推门出来查看动静,不觉惊呼:“才三点钟呢!你们要干什么?”一句话让这群臭小子吓得六神无主,众人怒目而视:是谁这么早就叫上学?疯了吗?我也是看天亮了才叫的啊!话语中饱含着何等冤屈和无奈,瑟瑟发抖的他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避开众人的目光躲到众童身后去了。

那个年代,家里没有时钟,没有手表,更没有其他像样的计时器,时间概念全凭直觉感官猜估,不早就晚,踩着铃声进教室又有几回精准呢?这亦非见怪不怪。

俗话说,打鱼捞虾饿死全家。忙碌的大人们从不会去搞这种劳民伤财的游戏,只有胆大顽皮的孩童最钟情,从早到晚乐此不疲。

轰隆隆!轰隆隆!乌云密布,雷声怒吼,大雨滂沱,每一条山沟都咆哮着肆意冲撞的山洪,田野眨眼间淹没成一片汪洋,真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此不复回。”一望无际的“黄海”四周,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的乐园,他们顶风冒雨捞脚挽袖,提着撮箕,挎着鱼篓,扛着虾耙,奔赴在有清水注入的溪口,一撮箕、背篓猛扎下去,捞起来无尽的欢乐,憨笑得合不拢嘴。跳跃的鱼儿,挣扎的虾米,蠕动的泥鳅黄鳝,各自在死囚般的牢笼里上演着仓惶逃窜的最后博弈。孩子们你推我搡毫无顾忌一网打尽,心满意足收获胜利的喜悦,收获鱼水之欢的战利。一路追随,两手空空憨态可掬的伙伴则央求分一杯残羹剩饭,找个破盆烂罐小心翼翼养几条一饱眼福,已算是坐收渔翁之利,获得与众不同的满足感。

打鱼捞虾的惊险与刺激暂不别说,人生安全全靠自己的小心谨慎,还有大人们再三的叮咛,还好从未发生过任何安全事故。偶有几次不小心跌进烂田溪沟,落汤鸡似的爬起来还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手足无措的“落水狗”并不落荒而逃,也不会叽里呱啦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泪流满面地哀嚎,反而嬉皮笑脸从水中爬出来,胡乱除去身上的稀泥,低头使劲拧一下打湿的衣襟,拍拍胸脯,勇士般耀武扬威赔笑一阵又抄起家伙奔赴捞鱼前线去了。

抓回的小鱼小虾很少有得闲家长嘴馋烹饪的。一般是犒劳摇头摆尾的猫狗之类,也有晾干后加工成美味佳肴——青椒小鱼,供小家伙们一饱口福,不过还要看家长们空闲时乐不乐意,纵然破天荒有此机缘,也是为数不多,渺若星辰。

好玩的要数“短笛无腔信口吹”的放牛娃,一头牛背上骑两三个放牛娃儿也不为过,勇敢者还要站在牛背上奋力扬鞭,催促吃饱的牛儿在山川田野间飞驰,俨然一位神勇将军征战沙场凯旋归来,那气势威风凛凛,叱咤风云,招来好多羡慕的目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也时有发生,一群肆无忌惮的牧童在放牛坡上玩得不亦说乎,有机可乘的牛儿趁机糟蹋了集体的庄稼,那可伶兮兮的放牛娃被怒气冲冲的家长揍得东躲西藏嗷嗷大叫,看得一群孩子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悄悄咪咪各自寻自个儿的牛犊儿去了。要不,一群放牛娃不是三个一群就是五个一伙,要么去挖别人的洋芋,要么去扳李家的包谷;不是屏气凝神去摘张家的桃子,就是偷偷摸摸去盗邻居的红薯......总之,娃儿们一回寨子就是一大拨人等着衙门告状,在父母严厉的呵斥声中,颤颤巍巍筛糠似的溜回家,接着就听见挨家挨户的孩子品尝“干笋子炒腿精肉”的没命喊叫。不过,第二天累教不改的妖风又再度掀起,臭味相投的伙计们又故伎重演,也让好多家长伤透了脑筋。

北风吹,雪花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冰天雪地是孩童朝思暮想的乐园,大家总是顶风冒雪不厌其烦地堆雪人,打雪仗,滑雪橇,热闹的欢呼声融化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原野。过冬田中滑冰是再也幸福刺激不过的事,一大群东游西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顽固分子”,不怕冷,不怕冻,更不怕嘲笑。通红僵硬的小手,龇牙咧嘴的脚后跟,冻得发青溃烂的手足指头,全然不影响乐此不疲的盎然情趣。驾驶竹片雪橇的,推四脚木板凳的,蹲在雪地上拿一块木板瞎溜的,还有赤手空拳跃跃欲试和看热闹不嫌事小的,把大片过冬田炒的狂野般火热。哦豁!糟糕!拐喽拐喽!一个瘦骨嶙峋的家伙不小心窜到临近山林的一角,人仰马翻摔破了冰面,跌进了齐腰深的刺骨水中,费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来时冰面顺势而裂,好半天才气急败坏怨声载道逃出“水晶宫”,又让大家又前仰后合地捧腹大笑一回,笑声回荡在山野,回荡在洁白无垠的快乐时空,回荡在天真烂漫的童年。

悖时的活要数煮饭洗衣打猪草一类的家务劳动。天亮忙到天黑,结果可想而知,费力不讨好。也许被怪罪饭菜烧得太糟糕,也许被怪罪衣服没洗到位,也许被怪罪打来的猪草猪儿难以下咽,反正有那么多欲罢不能的也许,所以没人愿意争着做“背媳妇看戏”的家务。不信你瞧,好多人家都是天还没亮,机灵的孩子早就悄悄打开牛圈门,骑着牛儿呼朋引伴上山去了。等我们呼噜呼噜睡到天明,命中注定就只能煮饭洗衣打猪草的苦命了。不过,煮饭也好,可以忙里偷闲在土灶堂里烧点洋芋饭团解馋,顺便揪出肚里的馋虫,也算是没有亏待自己。打猪草的也可以在田间地头摘几颗白米泡,刨几个红薯,咬几口黄瓜,实在无食可餐,削几个白萝卜,扯几根酸汤杆也可哄一哄舌尖的味蕾。最不愿干的活就是洗衣服了,全凭力气挥舞着捶衣棒使劲在溪边猛捶,好像有使不完的劲,接着又是拧又是揉,最后还得汗流浃背从小溪边背抬回去,晾在在院子里那根闲得无聊的竹竿上才算大功告成,不过此时早已感觉本家累成“二猴”了。

最惨的要数砍柴挑水干农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全凭一身蛮力。如果是砍柴的话,还要看运气佳不佳,腰酸腿疼跑几个山头不一定能砍几根回来,而且常常面临上坡下坎柴刀不认人的可能。干农活的话更容不下你磨磨唧唧,人家一行你一行,人家一片你一片,“锄禾日当午”挥汗如雨,还没等到天黑便瘫软如泥身心疲惫。

现在只要瞥见洗衣机烘干机,不免又想起当年“万户捣衣声”的情景;只要看见农家土灶台,不免又想起那曾经烟熏火燎的无奈处境;只要瞧见柴刀犁耙,不免又想起乡野里酸甜苦辣的无尽折腾......想起那些如月光流水般的年华,想起童年永不磨灭的生命刻痕,想起那一张张憨态可掬的稚嫩面孔,还有那鎏金的岁月。

流星划过的痕迹转瞬即逝,可童年缤纷的记忆中依旧永恒,头发正在花白路上的你,是否依然还能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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