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梅拾忆

轻折一支你喜欢的梅花，冬风会带去我的思念吗？

光浅浅的照着，埋藏于地里的陶罐，替我守护你的回忆——装着你深沉的梦，也装着我浅浅的幻想。可陶罐易碎，我始终守不住它的完整。连记忆都会破碎，何况，渺小的我呢? 我知道破镜难圆，却还是用金粉浇灌裂痕——任过往在残缺处生出粼粼星河。可粼粼星河下，只有我知道有什么，是填不满的洞。执耕于虚无之地上，它的世界会有你吗？

亲爱的，你知道吗？那些填不满的洞，灼烧着我，像一支两头燃烧的蜡烛，一端助长我的灵魂，另一端，也摧折我的躯体。陶罐的裂缝每勾勒一寸，罐中星光的密度便多了一分。用泪冲刷淬炼的锈迹，在残缺处结晶出新的星系。那不是原来的你，却让我比原来更爱你。

你指尖残留的余温，随时间悄悄冷却。它既带走我慌乱的心跳，又送来远处你飘渺恍惚的容颜。伸出手妄图抓住，掌心只剩空荡，连带着一阵恍若隔世的钝感。

如果我说我想你，你会回来吗？风会捎去我的思念吗？雨会带去我的眼泪吗？你还会像从前那样，轻轻捧起我的脸庞吗？

我一次次重组被时间打碎的回忆，一次次拼凑你眼中曾闪烁的繁星，一次次试着护住你留在我世界里的最后一点光彩。可最后，在无声无息的夜晚，那些过往还是被隐秘、无形又锋利的“现在”划破了边缘——往昔汇集的、沾了灰尘的光四下溢散，像水晶球慢慢变暗。迷失在失落里的人，只能在原地徘徊，在一次又一次回忆的轮回中，终于卸下心防，失声痛哭。

月亮缄默不语，星星也成了沉默的帮凶，银河的幕布拉成无人知晓的现场。冷风吹散拾忆的碎屑，大雨打湿眼角刚结的泪晶。一切都像早有预谋，我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原来夜色最深的时候，连那浅浅的光也会熄尽。

受伤的人弯腰拾起回忆的碎片，才懂过往的美好碎了之后，也会露出尖锐的棱角。掌心的痛是新的，是碎片扎出的伤口；也是旧的，是每次想起你就翻涌的钝痛。

他只能任黑夜吞没，随时间凝结他的泪滴，化作眼角的泪晶。静静地与破碎连结，不至于失去过去。

后来，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来，落在满身疲惫的人身上。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忽然觉得，好像又少了点什么。那是谁的心啊？不在陶罐的守护之下，不在星河的重构之中。在隐秘的角落，被孤单地留下。随时间的剥落，星河碎成无人在意的星屑，如同陶罐的碎片，向内坍缩成为自我的奇点。到最后，都成为自我填补的金粉，直至下一个夜晚将其吹散。

等下一个天亮，冬风会再次折枝，陶罐会弥合金粉暂封自我的缺口，奇点会膨胀替星河保管剩余的光。到那时，你的世界会有我吗？你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