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从呱呱坠地的幼儿到耄耋老者,审视他这一生,周围人给了他一个很扎心的称呼,“倔老头”。
我的记忆里,父亲的倔是有滋有味的。
他总能别出心裁的给我带来惊喜。我小的时候,正在改革开放的初创期,各家的日子过的仍紧巴巴的。每到寒冬腊月的晚上,父亲喜欢出去和好友们打打牌,多数会赢回一些钱回来,雷打不动地给我带一碗热气腾腾的“天方”方便面,数口下肚,浑身瞬间消退了生活的乏味,那种精神的获得感,不亚于久饿遇庶米,沙漠逢甘霖。当然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劲爆的“料”——兔肉。一撇五元的熏卤兔腿或一个三元的盐烤兔头的分量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说尽其中滋味的。在“肉”可以代表生活品质的年代,“吃肉”'之行就是承蒙上帝之吻。
当然,这些都是瞒着母亲做的,每每母亲唠叨父亲不务正业的时候,他都很倔地说“你别管!”但是只有我知道发生了什么,由于年龄小也不知道怎么去说,于是就一直对这份爱选择沉默。初春时节的莲子粥、香椿炒鸡蛋,盛夏时节的炸金蝉、老冰棍,在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季节,父亲用板车拉着我一个孩子去棉站卖棉花,在回家的路口父亲总会拿出卖棉花的零钱给称二斤红橙橙的柿子,刚一称完就塞给我一个大的,我会狼吞虎咽地迅速秒没,大有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尬感。吃的满嘴满身汁水的我盯着冲我坏笑的父亲,难免有一些窘迫,不一会儿,父亲叫我说赶紧收拾赶紧回家你还可以再吃一个呀!于是我屁颠屁颠跟在父亲后面推着车回家。一到家母亲唠叨父亲又乱花钱,还询问花了不少钱怎么才买这么少的柿子,我和父亲偷换眼神儿,父亲秒懂,赶紧回复,“你别管了,就这些”。
唉,父亲的倔跟我是分不开的,记得有一次初中联考,我考得特别差被约谈家长,父亲从学校回来之后性情大变,见到我就抽出腰带,我见情形就跑,但是心里明白,他从来没有打过我,这一次也肯定是吓唬我,我边跑边喊,我找我妈去,说过就见我妈跑过来用身体护着我,我躲在背后不时的冲父亲做鬼脸,母亲大声呵斥道,“你又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打他。”父亲额头青筋暴跳,严厉呵斥道,“今天我必须收拾他。”母亲回道 “你消消气,犯不着犯不着!别太倔脾气。”父亲说“你别拦着,今天必须揍他!”说过把母亲一把推开,挥起皮腰带就是一季抽打。瞬间我的后背就起了一阵火烧感,疼得哇哇大哭。母亲推开父亲把我揽入怀里心疼地掀开上衣,一道深红的血印儿瞬间从稚嫩雪白的后背上烧起。母亲抹着眼泪抱着我回娘家了。一个月后父亲以之后不再打我的誓言把我们接回了家。之后父亲确实就再没有打过我。与此同时,我的成绩也重新有了起色。看来是我低估了父亲的“倔脾气”的威力。
我后来渐渐长大之后,父亲在一件事儿上更倔强,在邻居家孩子纷纷辍学外出打工的时候,外传父亲倔脾气非让我继续读书,其他人都嘲笑父亲,读书有什么用啊!父亲面对亲戚和朋友的冷嘲热讽却选择了沉默,却总是偷偷的鼓励我,“要吃得了学习的苦”,我瞬间被一股力量包裹着。最后,结果也是好的,我成为了那一片第一个县重点高中生,第一个大学本科生,第一个研究生……
父亲的倔成了我前行道路上的领路明灯。是啊,“只有吃得了学习的苦,未来才能不用吃生活的苦。”
自毕业以来,工作和家庭经营得都不错,基本改变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圈,整个人也变得更加自信,做事情也变得很从容。
前些日子,跟父亲聊起来,他说现在有时候给邻居家操心张罗白事儿,前后得六七天,特别消耗精气神儿,我跟母亲都劝他,干嘛那么累自己,有那时间不如休息一下。父亲笑着回答“都是邻家里道的,帮一把是一把。我不图啥!这个事儿总得有人要干啊!”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父亲的“倔”不仅对我们,还对整个社会啊!虽然他影响的一方天地很小很小,但是那份纯朴,那份对生活的执着值得我把他的“倔脾气”传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