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日（外一首）

第一本：父亲。41年教龄
84个页码，最后一页，被脑梗卡住
偏旁。七万多枚铅字埋进泥土
——那边的人读不懂
——这边的人翻不动

第二本：母亲。晒谷场上的活页
每个字都弓着腰，梅雨泡肿的
装订线，串起农药味的韵脚
晾衣绳那一行，挂着两粒盐

第三本：我。古法线装，大32开
月光在扉页结冰，第60页的“受”
写成了“爱”。油墨深处，站着三个
标点：父亲，沉甸甸的句号
母亲，蔓延的省略号
我是中间，藕丝粘连的破折号

从前慢：致诗人唐旭

唐旭老弟，用自己的散文，诗歌
外加三吨月光，两筐鸟鸣
在孙家塘垒起一座民宿：从前慢

土墙，青瓦，木屋，是慢的
溪水，竹影，炊烟，是慢的
茶叶在杯中翻身的样子，是慢的
木格窗棂筛落的夕阳，也是慢的

我们刚进院子，弟妹的招呼声
就来了，而她的脚步还在后山菜园
我住的房间，有木心的诗句
“从前的锁也好看”，而生锈的
钥匙，还在纽约街头

唐旭又出了诗集，他说他的乡愁
来自地球。我的诗集正在修改
我的乡愁，还在红土老家沙子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