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巢

已是农历三月中旬了，春梅，桃花，海堂都己次第地秀过红毯了，燕子却还没归来，我想应该和前几天华北地区的大风是没有关系的，往年燕子都是在清明节前后就应该陆续到齐了的，这场大风显然是在清明十几天后肆虐而过的。

 在我的记忆里燕子的窝是极其讲究的，也是大不同于其它鸟类的。麻雀只是在麦场的麦秸剁或草稞里简单掏个洞便是家了，喜鹊与乌鸦要复杂些，是用细小的树枝精心编织了一个篮子挂在高耸的杨树顶上，虽不能遮风挡雨，但至少也能给妻儿们些许安全感。但是他们的窝与燕子的家是万万不能相提并论的。

 燕子筑巢的第一步便是选址了，她会挑选家庭成员相对安静和睦的农户，然后在少风无雨房檐下，墙角或门楼下面寄宿。

 接下来就开始策划筑巢了。他们没有大型机械，甚至连把铁锹、瓦刀都不需要，只凭着一对美前的翅膀，一双勤劳的双手和一张坚固的嘴，经过几日盘旋巡查便定在一园桃花绽放的日子里正式动工筑巢了。

燕子的泥匠手艺是祖传的，电子版建筑图纸就存储在自己大脑的D盘里，能随时翻出来查看核对，还可以根据环境的变化随时做以修改。

   然后就是收集采寻建筑材料了。全部施工人员只有他和女友两人，他们俩共同找来泥土、草叶、草根等材料，用唾液将这些材料黏合在一起。也会用喙到池塘边或井水旁叨取湿泥，然后混合一些草叶、羽毛等，一趟又一趟，日以继夜地往返于筑巢地点和材料收集地之间。

 先将泥土等材料堆积成巢的底部，然后逐渐向上堆砌，形成一个碗状或杯状的结构。在堆砌过程中，男女燕子会用身体和嘴不断地修整巢的形状，使其更加稳固和光滑。不断地用唾液加固巢穴的内壁，让自己的小家更美观更结实。

巢穴外部结构完成后，她们最后将装饰房间内部，她和他将在床上铺上柔软的羽毛、细草等，为产卵和生育孩子准备好一个舒适的环境。当海堂花露出笑脸祝福他们乔迁新居的时候，也是见证他们小两口在自己的婚房里结婚幸福时刻。

 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夫妻俩还要和主户搞好关系，做到不大声喧哗，注意个人卫生，主家有小孩子的，还要忍让他的调皮捣蛋。即使他拿着棍子一次次地毁坏自己的爱巢，燕子一家也不能生气，只会一次次默默地修补着自己的家。

  时间切回现在的农村，一栋栋二层小楼拔地而起，扩宽增加了更多的街道，村庒面积增大了近两倍。一条条水泥修到家门口，铺满田间地头。处处都是良田，果蔬。

   大地也正在经历着水源的减少，若干年前，当儿时伙伴在大雨滂沱的上学路上，失足滑进路边潭里。被尸体村民捞出来那一刻，他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至今仍在耳畔沉痛地回响。

  令几辈人恐惧的黄河，沁河，卫河，丹河等，再也没有涨过水，决过囗，更没有吞噬过人命。结束了千百年来百姓的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坚难岁月之后，那几条曾经残暴凶恶的河流也变的瘦小干枯了，只剩下温柔的无奈和苟喘的忏悔。

  改革开放以后，豫北地区的粮食产量却并没有因为气候的变化而减产，惠农政策已在每村每户的田头都打上了井，通好了电和PE管道，以便随时都可以推闸浇灌，永别了靠天吃饭的漫长历史，所以我们同盟城的小麦亩产从五、六十年代亩产三四百斤骤增至900多斤，最高甚至能达到一千二百斤，饥饿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孩子们都把他当做故事听的时侯，新愁也随之而来了，世人本来就是在不断地解决问题中进化和发展的。

  按说现代的农村的居住条件已经很宽裕了，房间根本住不完，现在的房子再也不是那个普通老百姓用来遮风挡雨的工具了。可为什么农民还在不遗余力的为盖房发愁呢？

  新的麻烦就出现在男女比例的失调上，女孩的减少导致男孩找对象结婚越来越困难，特别是两个儿子的家庭，靠说媒已不现实，谁家闺女也不愿意找个兄弟俩的，靠自谈除非家镜殷实或自身条件特别好的才行。

  所以房子便成了硬性条件，除乡镇或县城买房子外，村里务必要有自建房的，盖房就需有宅基地，两个儿子就需要两处宅基地，可村里己经20余年没有划分过宅基地了，卫星无死角拍到的全是基本农田，根本没有空地可划，不住人的空宅倒是不少，祖上留下的，进城工作定居的，人没了或不在村里居住的，宅在人不在，但人家或后人还是不肯松手，即使偶有想卖掉的，也是多家争买，价钱自然是逾来越逾高的。

 买不到的继续为宅基地奔着，买到的就开始筹备建新房了，有利的政策下，农人的赚钱门路也多了，即使出去打工多年，也会攒下些许积蓄的，不够的可以问亲友借点，或找银行贷款等等，总之为了儿子能娶上媳妇，新房必须要盖的。

   新时代，新农村，农业机械化，最忙的夏收和秋收季节也就三五天就全部结束了，然后村里劳动力就都出去务工了。像以前靠村民亲友互帮互助盖房是不可能了，即使过年过节大家能在家赋闲几曰，也断然不好意思打搅他们与家人团聚和休息的，再者盖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活儿。

   也只能找工程队了，曾经红极一时的红砖预制板结构农房正在光速般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动则大型机械施工，高吨位吊车上料，水泥罐车送的成品商混，地基也开始釆用打桩，满堂红……。人力是省了，全靠拿钱上。近些年又流行欧式建筑，立面立柱，多坡屋顶，落地飘窗，无门楼设计，不锈钢大门，好像只有高端大气才能吸引媒人和儿媳妇上门。

  相比人类遭受的天灾，燕子的遭遇应算是人祸了吧，盖房的人从末顾及过燕子的归宿，更不会在自家若大的别墅里给燕子留下片瓦寸砖之地。

 原本我就是写燕子的筑巢的，却受盖新房的人家影响，导致在写到燕子筑巢的第一步，即选址上便中止了，燕子虽然不需要审批宅基地，也不用为结婚而犯愁，却因无址可选而身无所寄。但燕子总是要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栖息之地吧，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