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

清晨，天麻麻亮，窗外燕子的呢喃声比公鸡打鸣还喧闹，素素老早就被燕子叫醒。换到冬季，则是麻雀的辩论，仿佛在争吵，春天啥时候来。

素素从小就没了爹娘和爷爷，记事起就和奶奶一起生活，帮奶奶提水、煮茶、煮洋芋、掐韭菜花煮酸菜，素素从小就知道了生活的酸甜苦辣，知道自己命苦，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努力读书。素素比邻居家的几个男孩都要聪明。

素素的奶奶有一个习惯，吃水不在村前的山沟去挑，而是起早到村子对面的牛奶头山上的山泉中去取。

村子对面的一座山像牛奶头一样，圆溜溜三个奶头，峰顶有一眼山泉，泉水从石头缝涌出，甘甜清冽，不是牛奶胜过牛奶，放牛和干其他农活的人经常在山顶饮水，觉得很神奇，对老天爷的造化也很感恩。

素素从小跟奶奶学的，每天早起就在这眼山泉提水。她提着空水壶，天粉粉明就到山泉边，舀满一壶水，迎着朝阳下山。夏天，她还会顺路掐一些野草莓回家给奶奶吃。

牛奶头山崖下总共有六七户人家。这几户人家一直住石墙石板木屋，保留着原始质朴的生境风格。

牛奶头山对面的牛头山下有一个神秘的岩洞，洞中有钟乳石，乳头上滴水。这些岩洞好像连接着地下的暗河。老人们说，这是通往龙宫的山门，不能随便进入。古时候，人们在这些岩洞祈雨。素素听奶奶讲祈雨的故事，感觉很神奇。两山之间是一片槐树林，槐花开始，漫山遍野是浓郁的槐花清香，沁人心脾。

上小学时，学校就在不远处的龙头村，素素努力学习，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我还要上初中，上中专。”素素给奶奶说。奶奶是个小脚女人，走山路“噔噔”有声，脸上露出微笑，说：“上中专好呀，上大学更好。我挖柴胡、黄芪，供你上学。你放宽心。”

奶奶用野生的红柳条给素素编制柳条帽和柳条筐，就连书包也是柳条编制的。奶奶很手巧，是乡里有名的巧娘。奶奶的娘家在很远的一个山村，回家一趟要走两天。奶奶是小时候被土匪抢去做压寨夫人，剿匪时被爷爷解救回来的。爷爷去世时，素素刚好出生。

奶奶认识山里的好多野生药材，她和几个村里的村医联系销售药材，一年有几百元钱的收入。加上花椒、洋芋、小麦、大豆，每年喂养一口猪、十几只鸡，婆孙两个的生活还算富裕，素素读书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素素的梦想就像天边的彩虹一样，七彩缤纷。

素素读小学时，一年一张奖状，村小学唯一的高老师见了素素的奶奶就夸奖：“桂英老姐，你养了一个攒劲孙女，将来有福享。”

素素的奶奶就裂开嘴巴笑。用失去门牙的嘴巴说：“没娘娃天帮忙，多谢你的教导。”

说着，“噔噔”进门，拿出煮熟的野鸡蛋给高老师吃。

牛奶头山、牛头山、龙头山和牛尾巴山上有一片片松林、槐树林、竹林，与洋芋地插花交错，树林里有许多野鸡，素素的奶奶桂英上山采挖野药材、捡蘑菇时，有时候会遇到野鸡窝，遇到了就会捡几个野鸡蛋回来。

素素有一次让家里的白母鸡孵化了两只野鸡，野鸡娃长大后卖了120元钱。素素知道，只要自己努力念书，想办法弄点书学费是没问题的。

山里的女孩子很淳朴，也很敏感，素素知道自己的命苦，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必须小心谨慎，努力读书。

素素上初中时，在乡政府所在的麻雀村，麻雀村离牛奶头山有20里山路，需要住校，自己做饭，星期六翻山越岭回家取烧柴和食材。

素素长得漂亮，但是缺少保护，奶奶也经常为此担心。山里的女孩不怕蛇咬，就怕人咬。荒山野岭，约到歹人是常有的事。

教语文课的李文华老师是城里人，心邪，有一次喝醉了酒，给素素使坏心。素素含羞回家告诉了奶奶，奶奶到村医家检查了素素，虽然没有什么伤害，但素素就此辍学了。奶奶怕丢人，说：“这事情不能声张，一声张，李老师拉出去毙了，素素一辈子也毁了。”素素就这样忍气吞声结束了自己的学业，原先上中专、大学的梦想破灭了。

在村主任的关照下，素素在村小学当上了民办教师。她一边自学，一边教书，十年磨一剑，自学考试完成了小学教育中专学业。

闲暇时间，素素和奶奶一起挖野生药材，直到25岁，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村老介绍了一个外村的青年。那人膀大腰圆，有些蠢笨野蛮。素素觉得自己就像高玉兰遇上了猪八戒，很不满意，就提出离婚。

素素的第二个男人是一个俊俏细瘦的小伙子，素素觉得很般配，就从心底里成了。

这以后，素素有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素素怀着奶奶一样的梦想，把美好的希望寄托在一双儿女身上。

不巧的是，儿子6岁时被村医误诊，夭折了。素素痛哭了一场后，专心抚养女儿，希望女儿雅娴实现自己的梦想。

素素知道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给她使过坏心的李文华后来因为故技重犯，引诱同事的老婆被告发，被开除了。

教学之余，素素一心做善事，照顾村上的十几个孤寡老人，自费创办农家自助养老院，用心用情照顾老人，还收养了两个孤儿。

女儿雅娴大学毕业后，考到龙凤乡政府当公务员，素素给女儿参谋寻访对象，最终和邻村老中医的三儿子王永福成婚。永福学的是中医专业，在乡卫生院当医生。永福对素素就像对待母亲一样，素素很舒心。

素素当奶奶时，雅娴生了个双胞胎，一男一女。这可把素素乐坏了。素素觉得自己的命运转好了，就到牛奶头山上去祭拜山神，并把自己孙女霞霞带给牛奶头山。霞霞很聪明，后来成为一名治疗肿瘤的著名医生。

牛奶头山的山泉还是那样的清冽甘甜。素素逢人就说：“咱牛奶头山的泉水好，傻子吃了都能变成灵醒人。”

山永远年轻，山泉水永远清冽甘甜，就像一头长生不老的奶牛，生命不息，牛乳不断。用醇香的牛奶，永远滋养着山里人。

素素上了年纪，觉得自己的心还和小时候一样，她知道，生在山里的人，必定生活艰辛，命运艰苦，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多想山的好处，要一代代人像老黄牛一样努力。天道酬勤，天不亏人，山峰险峻，山泉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