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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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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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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经里的方言:摘麻糍䞁

“众位朋友走上来,骑了洋货店,到你老新房间逢打算,身边取出红头绳两丈半,五尺还逢算,叫你老新责了麻糍宴。老新责了长长该,明年到你府上吃了麻糍照宴算……”我家藏有一本洞房经抄本,上面的这段文字,就是“责麻糍宴”的开头唱词。

洞房经都是用方言诵唱,虽有抄本,但多有白字,或记音字。“骑”就是方言“站”的记音字;“老新”就是指新娘,也叫新人;“逢”近方言“弗曾”的合音字,民国《黄岩县新志》有记:“弗曾二字合成一语,音略近逢”;“责”和“宴”也是记音字。因方言或理解的差异,“责麻糍宴”有人写作“扎麻糍按”,有人写作“扎麻糍弦”,甚至还有人写作“撒麻糍安”。那么,什么是“责麻糍宴”呢?时下的年轻人或许会一头雾水,这就得从家乡婚礼旧俗和诞生习俗说起。

旧时婴儿诞生,娘家及亲戚要送月里,婆家需煮鸡蛋面宴请亲戚及邻居,叫护生面;婴儿满月时,娘家要送满月,婆家需回礼粽子,并分发馈赠给亲戚邻居,叫满月粽;婴儿满周岁时,娘家要送对周,婆家回礼麻糍,以备分发馈赠给亲戚邻居,叫对周麻糍。满月粽和对周麻糍,在我的家乡台州湾新区三甲,以及路桥的蓬街、金清一带至今仍然流行。

对周麻糍与过年麻糍略有不同。过年麻糍通常做成磨盘大小的馒头状,然后分切成小块贮存于大水缸中。而对周麻糍讲究的是成双成对,做成对折的薄片,犹如挂在毛巾架上的毛巾,所以也叫麻糍双。家乡旧时有“麻糍挂桌档”之说,应该源于对周麻糍这一形式。在外玩耍时,有人催促着回家,乡亲们常会戏说:“屋里麻糍挂桌档流嚎啊?”

家乡婚礼旧俗相当烦琐,下午晚宴前先拜堂,晚宴后才开始送洞房。送洞房也叫闹洞房,由一位傧相(即今司仪)念洞房经,表兄弟、堂兄弟等诸多亲属组成闹洞房队伍,按照约定俗成的仪式程序,打八仙、开锁开门后,送新郎及伴郎来到洞房里面,然后又进行抬金桌、分镴台、分寿烛、分酒壶、分酒杯,以及讨凳坐、请讨盆头、坐龙床、绑金花等几十个环节,边唱诵喜言吉语,边吃边玩边嬉闹,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责麻糍宴”,就是送洞房仪式中的一个环节。介绍了诞生习俗及婚礼旧俗后,“责麻糍宴”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就是先留下个长度尺寸标准,等新娘生下小孩过对周时,到新娘家吃对周麻糍,新娘应该按新婚夜留下的长度尺寸标准,客客气气地向亲戚邻居分赠对周麻糍。“责麻糍宴”虽也带有嬉戏之意,实际就是祝福新人早生贵子。

“责”为方言记音字,用手指卡住绳线两处拉扯使断之义,笔者未查到本字,义与摘更近些。因“责”与“撒”(方言与狭窄之窄音近)音较近之故,所以有人写作“扎”或“撒”字。“宴”也为方言记音字,本字旧志写作“{方+奄}”字,音厌,本音与方言音同,《黄岩县新志》引《篇海》解释为“比长短也”,并加按语曰:“俗谓两物并量比较长短曰{方+奄}长短;又托人购物或制器先以一定长度之绳线与之作为标准曰{方+奄}头。”

{方+奄}长短的方言至今偶尔还有人使用,早时有首童谣:“甚人个爸,驶三卡,一驶驶到飞机场,望着一个小度娘,{方+奄}{方+奄}相,样样长……”“甚人”,方言音“减尔”,“何人”之意,《黄岩县新志》载:“甚字从甘,入甘部,甘之上声,音减。”童谣中的“{方+奄}{方+奄}相”,就是“并量比较长短”之意。而“{方+奄}头”一词在当今方言中几乎消失,洞房经中的“{方+奄}”,就是“{方+奄}头”,也就是用绳线制成的分发对周麻糍的长度标准。因此,方言的“责麻糍宴”,应写作“摘麻糍{方+奄}”较为妥帖。

我们方言中的这个“{方+奄}”字,光绪《镇海县志》写作“䞁”,引《集韵》解释:“物相当也。”也引《篇海》“作{方+奄},比长短也”。而民国《定海县志》写{方+奄}的同时亦加注有䞁,注音为厌,并加编者按曰:“俗谓量物长短之棒曰{方+奄};棒量头制帽曰{方+奄}头寸,亦作䞁。”可见,在宁波地区方言中“{方+奄}”“䞁”音义均相同,亦与家乡方言“摘麻糍{方+奄}”的“{方+奄}”音义相同。因“{方+奄}”字已无法打字,“䞁”虽亦冷僻,但字库尚有字,故我觉得使用“䞁”字亦无不妥,“摘麻糍{方+奄}”也可写作“摘麻糍䞁”。

(首发于《台州日报》文化版,本文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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