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博（长乐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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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诗文为歌，追忆和缅怀我的父母双亲
关山不愿隔乡道，回梦还愁忆母亲。在今年的母亲节当天，以及父亲节将近之际的温馨而又庄重的日子里，我很自然地又想起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父亲古仁忠先生，于1943年8月出生在粤东小镇华阳。初小文化，当过兵，在部队做过文书、去过抗洪抢险一线，去过海南建设兵团橡胶农场，回来大陆在邮政所、糖厂上过班，拉着花朝剧团走过江湖、买过艺，干过民兵营长、乡村民政。在家乡贫寒、失意的日子里，我自小的印象中他最大的爱好几乎就是嗜酒，大概偶尔也看看书、读读报，在酒友面前发表一下时政感慨，还写得一手好字。我的母亲李义秀女士，于上世纪40年代中期出生在梅州市五华县的一个较为偏僻的山区小镇中兴，后此镇并入周江。年轻的时候嫁到了离娘家南边三十华里开外的另一个镇——华阳。我父母刚结婚那近几年，我父亲一直在驻粤东惠州等地的部队从军。我于60年代中期出生在华阳，我乡下的家离圩镇就那么三几华里。就这么一小段路，我妈妈却拉着我的小手在母亲河北琴江上的琴江桥来回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趟过岁月的长河，曾经风华正茂的妈妈，还有意气当年的爸爸，走着走着，忽然间不但老啦，还真的就已经陆续地离我们兄弟姐妹而去！现如今，在佛山工作已久且即将解甲归乡的我，回想往事，桩桩件件，仍然历历在目。
七 律·怀念我的母亲
湿尽春声啼杜宇，一蓑烟雨一蓑云。
英红犹落斜飞燕，雨霁更闲垂钓人。
把盏东风花不语，踏歌西岸柳成阴。
关山不愿隔乡道，回梦还愁忆母亲。
（一）
我儿时有比较清晰记忆的开始是我一家子在海南岛建设兵团一个在定安县叫金鸡岭橡胶农场生活的地方和时光片断。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期，我父亲响应党和部队的号召，转业到海南去建设岛疆。母亲带着我随军和父亲一同分配到驻岛建设兵团，一家三口开始长期在此工作、生活，直至后来我多了一个妹妹。那时候，我也就五、六岁的模样，最高兴是跟妈妈去兵团食堂排队打饭，和父母去海边钓鱼捞虾，去看大人们海边游泳，和小伙伴们在海滩玩游戏。回过头来觉得淘气，而小时候觉得很有趣的是，一不高兴就故意不吃饭，甚至躲到礁石丛里藏起来，让我娘找个够，让父母干着急。当然，我还记得很多很温馨的小场景。比如，我最享受的是爬在妈妈腿上让妈妈掏耳朵、剪指甲，和妈妈一起去海边捡海螺、贝壳、海蟹，坐在礁石或海滩上看过往的大船、看潮起潮落、看日出日落……那是我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永恒记忆。
两年多后，我父亲放弃了建设兵团的工作和待遇，带着一家四口离开了海南返回老家寻找生计。我记得，在琼州海峡渡口的摆渡船上，淘气、好奇的我趁妈妈抱着妹妹不注意，独自跑去船弦边玩，忽然一个巨大的海浪打来，我小小的个头站立不稳，随船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正当滑出船沿之际，是我母亲一个箭步冲过来牢牢扯住了我的后衣领。我记得，当时我妈妈紧抱着妹妹和我惊魂不定，一顿痛哭。是我的母亲，给了我两次生命。
回来大陆老家，我便开始上学读书。那时候，家里面多了一个小弟弟，五口之家，生活的压力自然就更大啦！虽然家里生活艰苦，但父母在对待我的学习和交学杂费问题上真还从不含糊。自己算是比较懂事，也爱学习。日常的课余作业，都是妈妈和家里的那盏小煤油灯陪伴我着完成的。我的妈妈读过小学，在她那个年代的农村也算是小知识分子了。我时常偷偷地拿我父亲放在床头和抽屉里，纸质破旧、页面灰黄的中国四大名著和一些神话或灵异故事书刊来看，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和收音机，看连环画和偷看大人书就是最大的奢侈了。遇到不识的字，或者看不懂的就去问妈妈。我读小学已经开始学写古诗词，其实我的妈妈就是我写诗的启蒙老师。有些知识她也不一定懂，但妈妈她最喜欢听我背诵诗词，喜欢看我读书做作业的样子，喜欢我那股与书本、与学习较真卖劲的模样。
我的青少年时代是由北琴江哺育长大的，北琴江是我们镇的母亲河，紧挨我们村村委所在地及我的母校北琴小学，流向中下游与南琴江在一个叫琴口的地方汇合后直奔五华南部和中东部的多个镇，与五华河汇合后注入梅江。说来也巧，我整个中小学阶段就读的北琴小学、华阳中学以及后来就读的几所学校全都是坐落在母亲河河畔。琴江，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滋润、陪伴我茁壮成长。对于我的母亲，印象很深的是我读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来我在家里帮忙做饭，我在炉灶旁提着一个大铁煲，里面装有刚刚煲好的一大煲粥，由于没有留意到脚下正躺在灶堂里的家狗大黑，自己被绊倒并严重烫伤了脸部、胸部和手臂。因此休学了大半个学期，有几次学校组织学生去野外劳动，班里面的任务是割草、种地等。由于我去不了，我妈妈便代我去干活。班主任说不行，但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她和班里的小同学一起参加劳动并完成了班里的任务。她一边鼓励我要有信心，赶快好起来；一边给我讲读书做人的道理。她的言传身教，让我永远难以忘怀，终身受益。
（二）
八十年代中后期，我考去了广州读书。实现了农村孩子“冼脚上田”的梦想，由于自己是山区长大的孩子，向往大江大河，所以毕业分配的时候申请到了位于西江河畔的佛山高明工作。后来，我的父母也来了高明定居。在高明，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1997年下半年，我撰写的一篇关于口岸机构改革和联检部门共建文明的论文获得了全省唯一一等奖，省里给我发了800元的奖金。我舍不得拿去请同事和朋友吃饭，而是第一时间交给了妈妈。但她却用这些钱偷偷地给我的俩个孩子买了新衣服，剩余的全给孩子当作了压岁钱。她的一生十分朴素，想的总是其他人。她对左邻右舍有困难的老人家往往“出手阔绰”，经常买好吃的给他们，不时还会请请要好的老伙伴们搭公交车去几十公里外的明城、更合游玩，顺便去散心、购物，看当地的风土人情。不少熟识的人，都称赞她是“好人”“热心人”。在高明生活了十五六年后，由于年事渐高，2011年初我父母回去了粤东五华华阳乡下居住。
在我父母带着弟弟一家刚从佛山返回到乡下村中居住生活的头三几年，汕（头）湛（江）高速揭（阳）博（罗）路段正好动工建设。由于规划中的梅州华阳出口至高速管理中心便道恰巧从我老家乡下自留山地上并紧挨宅基地通过，所以必须重新布局建设我乡下住宅。拆旧建新，耗费了我父母及乡下家里人不少的精力和心血。也由于父辈们恪守传统上勤俭节约、为子为孙的思想观念，我妈妈尽管已是古稀之年仍坚持挑水、种菜，为小孙女操心，给前来帮忙建房的师傅及工人煮饭，即使病了也硬是自己强扛。时间长了，得了严重的风湿和高血压等病症，很多时候还以为是干活累了头晕，不作一回事。看似硬朗、健康的妈妈，没想到有一天早上竟然在家附近小溪边劳作时一个跟头裁了下去，住院手术卧床几年后最终还是先我爸爸而驾鹤西去。
椿萱雪染满枝头，折尽芳华凤骨留。我们兄弟姐妹本想送双亲回老家颐养天年，但好景不长。2014年10月，我的母亲因脑溢血严重中风被送到梅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经过开胪手术和一个半月时间的住院救治，虽然保住了生命，但也落了个半身不遂，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她在梅州手术救治的当晚，我从佛山赶回去守在她老人家的身旁，看着她术后惨状不忍目睹、不省人事的样子，我感同身受、十分痛苦。我一个晚上都不敢合眼，在她的病床前拉着她冰凉的手为她写下了我人生当中给母亲的第一首诗——
妈妈，请你在天堂门口等等
妈妈说，天堂很美
那儿有盏神灯
在夜里，我梦见她化成飞蛾
毅然奔向那梦幻般的天堂
天堂，真的很美
那头是极乐世界
这头是天堂入口
还是在梦里，妈妈很美
她翩翩起舞
依然朝着那飘忽
而又显得阴森的神灯飞扑
关键时刻，我看见神灯
露出了狰狞的笑
我大叫不好
妈妈别去，危险
但我用力发出的呼唤，
却显得那么压抑那么微弱
苍白无力
甚至连自己都听不见
无奈中，我再一次大声喊
妈妈等等，把我也带上天堂
奇迹出现了
妈妈终于放慢了脚步
我飞奔过去并趁机紧紧抓住她的手
死死不放开
在天堂这头的天堂门口
她没有舍得带我进去
只是在那儿长久地徘徊
并尽力紧攥我的手
进退两难，无限痛苦
梦醒了，我拉着妈妈的手
泣不成声
只能等待再等待
等待亲情与命缘的眷顾
等待奇迹的再出现
手术住院48天之后，我再次从佛山赶回梅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接我母亲出院。然后，再辗转回到五华华阳乡下家中。此时已经是次日凌晨了，我依然守在她的床前。趁她沉睡的时候，我为母亲她老人家写了第二首诗——
妈妈，儿要让您也做一回宝贝
那一年萧瑟的秋天
本应金黄的世界里，却一片迷茫
一棵嫩嫩的，嫩得有些孱弱的小苗儿
在树妈妈温暖的怀抱里
迎来了生命中第一缕阳光
这一年，同样是秋天
却一派欣然，硕果累累
然而，就在这金色与收获的季节
你却在风中摇晃，颤栗中
在朽枝上凋零，飘落
望着你渐行渐远渐模糊的背影
当年的苗儿，如今的树儿
现在正拼命地追赶，赶啊赶
今天，真的就是在今天
你的树儿单骑急奔，一日千里
魂牵梦萦
为的就是追赶你那匆忙却又蹒跚的脚步
今夜，真的就是在今夜
你的树儿通宵达旦，陪护左右
为的就是留住你那慈祥而又温馨的笑容
如果没有下一世，没有轮回
今生今世，树儿要让你也做一回宝贝
让你做树儿的宝贝，不许你再唤树儿的乳名
宝贝，好好睡吧
不要想也不用再操劳
下半世，你就是真正的宝
宝贝，好好睡吧
也许天亮了，一切会好
夜嘶残月泣风黑，生死难辞却已别；深跪地门长叩首，恩慈千古挽悲绝。将近四年后的一天，我的母亲最终还是不能忍受住病魔的摧折撒手人寰。我永远都忘记不了2018年7月13日那天上午11：30许，我正在区政府开会，突然我弟打来电话说母亲走了。噩耗传来，晴天霹雳！我只能强忍悲痛，急急驱车第一时间赶回老家处理妈妈后事。
为母亲守夜的时候，在灵堂的长明灯下，我以诗作挽——
七 律·送母亲
蝶绕幡灯彻夜飞，恩亲难舍梦魂归。
黄泉暗饮沾巾泪，娘酒清酌饯奠灰。
亚岁严情曾敬履，旧时倦育尚怀夔。
吹葭六琯阴阳地，数九寒衣问冢蕤。
（三）
庚子岁，新冠肺炎疫情泛滥。父亲节这一天，春节以来一直留守佛山工作单位的我，自然会想念起远隔几百公里之外，在粤东老家久躺病榻的老父亲！自从母亲离世以后，只要一到父亲节便觉得越发心情沉重了起来。
忆往昔，我在少年时期印象最深、最喜欢的两种植物是乡下在屋前屋后小菜园或篱笆旁种植的金银花和仙人掌。金银花，又称萱草花、金针花、忘忧草，是母亲花；而仙人掌则是沙漠森林，是苦难之花，其最大的特点是在恶劣的环境中永不言弃，坚忍不拔，总能在绝境中生存，所以我称之为父亲花！
记得20世纪七八十年代，家住粤东乡下半山腰。父亲是村里，即当年称生产大队的民兵营长，也兼任民政，经常到村委开会、办事，或者走村串户为村民纠纷做调解工作。有时为了劳作或到较远的地方干活谋生，经常早出晚归。一到晚上看不见走路的时候，我和家人就会习惯地坐在家门口，掌着灯等他归来，生怕他跌倒，或者看不清家的方向。不远处山坳路旁的一些松树，夜色下只要被风吹动便总以为是父亲归来的身影，或者以为是他走路传来的动静。
五 绝·等父夜归
月逆屋堂背，掌灯虚掩门。
风携松影动，莫是夜归人？
我感恩我的父亲，庚子岁父亲节那天我用仙人掌精神歌颂父爱，并把这一朵在苦难中开出的致美致绚的父亲花送给我的父亲，送给全天下的父亲，这就是我对父亲这一涵义的诠释和给父亲节的献礼!
仙人掌，在苦难中开出的父亲花
我的父亲出身贫寒且只勉强上了两年小学
没有多少文化，却能写出一手好字
是军队这座大熔炉锻造了他
我的父亲，没有好的嗓子
他却拉了一支跨县跨市的花朝剧团
走南闯北，卖艺求生
他没有技术却为村里搞起了糖厂
还是他，没有职业
却放弃了回海疆建设兵团复职
放弃了去镇里邮政所上班
放弃了他人生许多大好机会
是他，把仅有的两间泥巴屋子
还有那寒酸的家当，碎杂的菜园旱地
全让给了兄朋乡亲
一无所有的他
后来却也曾混了个民兵营长
是社会这所大学磨练了他，也正是他这营长的威仪
造就了我少小时的英雄情结
还有他枕边的三国演义，以及水浒
聊斋，西游记
无不令我少年壮志
侠义情长，我曾经的梦想
是将军，最起码得是
比父亲大官的团长
所以，小时候我最喜欢下棋
因为那里有团长，旅长，师长，军长
梦想支撑我上了警察学校
穿上了橄榄绿，直至配上二级警司头衔
记得那一年，父亲他来单位看我
千里迢迢，风尘扑扑
他用从部队带回来的旧军壶捎上一壶散装白酒
便权当途中充饥的食粮
回去时，他对我的要求也仅仅如此
给他灌一壶满满的，他喜欢的老白干
两年前，我的母亲不幸因病离世
此后的好些日子
望着我父亲孤寂的背影，伤感难禁
如今，他真的老了
年轻时落下的腰腿伤和多年的病痛折腾得他
时常下不了床，甚至死去活来
我唯一可尽的孝道却不是钱
也没法长时间陪伴侍候
千里送医，适时的电话请安
或许是一种选择
难得的是他老人家的理解
没有责怪，只有支持
所以我没有理由不感恩
因为父爱如山，有他才有我
所以，我更没法不感恩
父亲节，愿日日如是
愿天下父亲，以及天下母亲皆安康吉祥
感恩，万岁
（四）
我父亲由于其年轻时在部队与战友们常奉命前往并驻守在沿海一带抗强台风等灾害天气下水抢险作业，且屡屡疲劳过度，后期又得不到有效养护及根治而长期饱受严重风湿病、腿脚关节炎、腰伤，加上中老年时期又落下并受到肺结核、胃溃疡和严重缺铁性贫血等多种疾病的严重困扰，辗转佛山、珠海、梅州、广州等多家医院仍然不见好转。
客天下客访梅州，问父病之医客都。
游且乐游疾且忘，鬓花碧树俱白头。
三月初三迎上巳，木棉红杏任飞花。
父亲久坐梅江畔，爱看游舟送晚霞。
2021年清明节放假期间，各地正好暂时解除疫情封控与人员流动限制，可以异地走动和返乡探亲。于是笔者本人第一时间回到了粤东梅州华阳乡下得以和老父亲见面并陪侍病榻左右。但是到了三天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在我正准备连夜驾车返回佛山之前，即4月6日夜帮他擦洗好身体、看他吃完晚饭并扶他上床躺下不久，父亲他老人家便毫无征兆、毫无痛苦地安然离世了。
令人意外和不解的是，逝世前即4月6日当天下午5：00许，他还特意驾驶他的专用四轮电动助力车到村子里面与邻近的乡亲聊天，以及专程前往几百米开外的高速路口帮我看看是否有严重堵车，担心我究竟是于当晚深夜还是得等至次日朝一清早再出发以赶得上返抵几百公里外的佛山上班。
公历2021年4月8日，是我父亲出殡的日子。出殡祭祀前，在灵堂守灵之夜，我专门为他老人家写诗。在无限的悲痛与无尽的哀思中以诗作挽，用一首《七律·辛丑四月八日父殡祭》为已驾鹤西游的敬爱父亲送行，愿老人家在天国再无疾患与痛苦，永远快乐！
沧海月明珠有泪，黄泉夜暗恸哀声。
决游仙梦何辞死，既往神门愿再生。
浊酒一杯愁处饮，春风十里落花迎。
南山向有南山寿，赤子无非赤子情。
转眼，我的母亲和父亲先后离开我们又已经多年啦！值此乙巳母亲节之际，谨撰此文以作深切缅怀和纪念！
2025年5月11日
于母亲逝世后第七个母亲节
佛山荷城 终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