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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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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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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栏争唱孔洪词

关注戏曲舞台演出的人都知道,巾箱,是指放置头巾的小箱子。清代文化人金埴别出心裁,以《巾箱说》来命名自己的笔记小说,或许是它开本很小,可以置放巾箱中,随时拿出来阅读。但他记述的昆曲史料,足以让人感受“北孔南洪”的魅力。

北孔,也就是以《桃花扇》传奇而著称的剧作家孔尚任。他的作品,“以东京才子侯朝宗方域、南京名妓李香君为一部针线,而南朝兴亡遂系之桃花扇底”,脍炙人口。当时的王公缙绅,纷纷借来原本抄写,一时洛阳纸贵。康熙三十八年(1699)秋,内侍突然急着索要《桃花扇》的戏本,孔尚任的缮稿却不知道流传到了何处,幸而在张中丞家觅得一本,当天午夜时分送往直邸,急速进入内府。由总宪李公柟买优——掏钱请戏班子来演出。戏班子名叫“金斗”,是合肥相君家的名部。演出时,群公咸集,而孔尚任独居上座,伶人轮番进觞侑酒,座上客啧啧指顾,大有凌云之气。

不难看出,《桃花扇》受到追捧时,尚未在书坊刻印流传,等不及的人们便都借传奇戏本抄写,连内府也为一时没有戏本而焦急。为了看戏,官员甘愿出钱请来有名的家班排演,观演气氛自然十分热烈。当时的勾栏部(指演出场所)以《桃花扇》与《长生殿》并行,几乎没有不演出孔尚任、洪昇两家传奇的。

康熙二十六年(1687)春,金埴在维扬(扬州)、海陵(泰州)与孔尚任结交。当时海陵、盐城、广陵,以及金植故乡山阴(今浙江绍兴)同乡诸位前辈,都极力推崇孔尚任。三十年以后的康熙五十六年八月,金埴自都城负外祖父、外祖母的遗骨归葬。取道山东,途经阙里(曲阜)时,特意会晤了孔尚任。孔尚任为他作诗一首,并且书写于册,以赠外祖父、外祖母,藉以不朽。哪里想到,第二年春天孔尚任就因病亡故了。实在令人痛惜!后来金埴修山东志书时,专门立孔尚任传略于四氏子孙及《人物志》。

金埴说,他曾在孔尚任家索观《桃花扇》戏本,读到《寄扇》一折,觉得借血点作桃花,红雨着于扇面,实在是千古新奇之事,全秉作家巧心,独抒妙手,连关汉卿、马致远都不能不甘拜下风。他一读一击节,孔尚任也自读自击节。不觉秋爽侵人,坠叶响于庭阶,这情景真是令人难忘。回想起洪昇《长生殿》刚写成时,也向金植出示戏本,酒醉之时放声歌唱。如今孔、洪两家一并盛行,他题写诗句于桃花扇后。其中之一云:“两家乐府盛康熙,进御均叨天子知。纵使元人多院本,勾栏争唱孔、洪词。”

据说,当时康熙皇帝观看了《长生殿》以后,立即向诸亲王推荐,大臣们自然紧跟着追捧,一时间京城上演《长生殿》掀起一股热潮。内聚班因而声誉鹊起,演员身价倍增。康熙二十八年(1689)八月,内聚班为了感谢洪昇,主动为他祝寿。洪昇乐不可支,呼朋唤友,请来了京师各界名士五十多人观演。

不料,洪昇头脑太热了,居然忽略了一个原则问题:当时正值康熙皇帝的母亲佟皇后丧期内,京城内外必须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于是,他遭人举报,无可奈何地获得了一条“大不敬”的罪名,被抓进监狱,随即被国子监除名,灰溜溜回到老家钱塘(杭州)。当时一起看戏的许多人,也纷纷被处分、革职。然而,说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洪昇虽削籍回乡,命运一落千丈,《长生殿》却没有因此受牵累而冷落,那个举报者也没有好下场。由朱彝尊、毛奇龄、尤侗等名士作序的《长生殿》戏本相继刊刻出版。从康熙年间到清末,《长生殿》始终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剧目。

洪昇最后一次观看《长生殿》的演出,是在康熙四十三年(1704)。曹寅在南京江宁织造府重排全本《长生殿》,特意邀请洪昇去观看,一连演了三天三夜。离别京师,落魄乡下十数载,年老体衰的洪昇,或许是悲喜过度,于乘船返家途中,竟不意在乌镇失足落水而亡。戏剧家所遭受的悲剧结局,令世人扼腕。

对此,金植在《巾箱说》中详细地作了记述。他说,往昔他在杭州的居所与洪昇家近在咫尺。无论风动春朝,还是月明秋夜,他们两人常常一起漫步于东园。游鱼水曲,欲去还留;啼鸟花间,将行且竚。洪昇不由朗诵起“明朝未必春风在,更为梨花立少时”的诗句,说:“我们怎么能不及时行乐呢!”然而,若干年后,洪昇来往松江、南京,仅两个月就传来了讣告。所诵诗句,竟成其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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