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麦子收割上市,父亲便会让母亲用新磨的面粉做一锅“水面筋”,犒劳全家人麦子收割季的辛劳。这曾是我家的一个惯例,如今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在老家,“水面筋”和“万三蹄”一样,是一道地方特色菜。只是“水面筋”的制作,工序繁多,耗时费力,又是非标的手艺活。为此,母亲要忙这忙那的。而我,除了帮母亲去河里打水、在灶膛里添柴烧火外,只是围着母亲,却干不了其他的活。
记忆里,母亲先要“和面”,把面粉放进一只大的盆里,再将碗里已溶化了少许食盐的温水缓缓地倒进盆里,与此同时,用一根小木棒在盆里不停搅拌,直到水与面粉完全融合。然后,母亲将已经和好的面搁置一会儿,让面在盆里尽情生发。“发面”的时候,母亲又忙着去做其它的活。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母亲开始“洗面筋”。她把一大盆生发好的面拆分成若干个面团,然后五指捏着面团,逐个放进盛着清水的木桶里,在水中有节奏地搓揉、淘洗,直至洗出面筋。为了沥尽粉汁、留下纯粹的面筋,母亲将刚洗出来的面筋放入盛着清水的盆里,再浸养几十分钟的时间。
接下来就可以“包面筋”了。母亲把养好的面筋掐成一个个小块,搓成一个个小小的圆团。在过年的时候,母亲则会将小块面筋捏得薄薄的,填上猪肉等剁成的馅料,然后封好、搓圆。母亲“包面筋”的时候,我会在灶膛里添柴烧火。面筋包好的时候,铁锅里的水也开了。母亲小心翼翼地将包好的面筋放入锅水里,以文火烧煮,直至面筋呈鼓胀状且浮在锅水的表面。然后,从锅里沥水取出面筋,装进预先备好汤料的碗里,端上餐桌,便可食用。
从和面、发面,到洗面筋、养面筋,再到包面筋、煮面筋,既要按顺序,也要凭手感,还得讲火候。顺序不对做不成面筋,技巧不够会事倍功半。母亲手巧,技术又娴熟,一套流程下来,不到半天的工夫。热气腾腾的“水面筋”上桌,既可以当主食,也可以作菜肴。
童年时代,受物质条件的限制,普通家庭平日里享用“万三蹄”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肉馅的“水面筋”也往往力不从心,没有馅料的素面筋是一种现实的选择。母亲做的“水面筋”,即便没有馅料,依然非常可口,是记忆中的美味佳肴。其中,饱含着父母的养育之恩和对子女深深的爱。
而今,回到老家,每每看到姊妹们亲手做的“水面筋”,总会让我想起父亲与母亲,想起忙碌日子里母亲埋头做“水面筋”的一幕幕情景,想起清贫岁月里吃“水面筋”时幸福与满足的表情,想起全家人围坐在一起那种其乐融融的场景。一个又一个“水面筋”落进嘴里,咀嚼与回味的是严父慈母对子女的山海恩情、兄弟姐妹之间的浓浓亲情、游子依恋故土的难解乡情,以及新时代幸福生活正在走进故乡一个个普通家庭的美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