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记

“肾结石”这坏怂还是不请自来，像灶膛里闷着的火星子，说燃便噼里啪啦烧起来。

两年前的积石几乎烙在腰眼上了，想到疼起来连后槽牙都发酸的感觉，我仍心有余悸。

记得那次的肾结石发作时间是在后半夜，当时结石堵塞输尿管，腰腹部疼痛得让我在床上辗转反复，接着便翻江倒海地呕，感觉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爱人吓得一时不知所措。我想起了办公室同事结石发作的情形，连忙告诉她，估计是结石发作，得赶紧到医院去碎石。

大半夜的怎么去医院？我疼得满头大汗、弯腰驼背，肯定开不了车。爱人虽有驾驶证，但平时很少开车，看着她刚才帮我拿衣服时手忙脚乱的样子，她敢开我也不敢坐。

爱人开始逐一打电话给她附近的堂兄弟，一个在外地出差，一个晚上喝了酒。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打听、解释，又犹犹豫豫地在手机上翻着电话号码，我第一次看到一向沉着冷静的爱人如此惊慌失措。

我强撑着拿起手机，也加入到找司机的忙碌中。拨通妹夫义龙的电话，还没有等我开口，就听到那头很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刚说明结石发作了，他立刻回复：“你在家等，我穿好衣服马上过来！”

那次的碎石经历，有慌乱、有焦虑，有温馨，甚至也有惊喜。事后妹妹和妹夫调侃，半夜后看到来电显示，他们惊得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以为长辈出了事。听到是我的结石发作，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自经历那次碎石后，我痛定思痛，决定以预防为主。忍痛把喝茶习惯改成喝白开水；平时不爱动，被爱人赶着也会去散步；甚至主动承包办公室里每天的烧水工作，还请同事监督我跳绳，做不到就罚款。

可惜人就像陀螺，抽几鞭子转得欢，鞭梢一松便瘫着不动。最近几次的体检单子“太平”，我渐渐地懈怠下来。曾经的一些好习惯总以工作忙、太累为借口抛诸脑后。几个月前，爱人就提醒我，说我身体胖了不少，经常是屁股焊在椅子上，手机刷得比灶上煎鱼还勤快。虽然在她的督促下恢复了一些运动，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存侥幸。

如今，从单位到家，腰腹部的隐隐酸痛都没有减弱。我心想，可能这些天工作忙，或是天气冷暖异常导致。可慢慢地，我又感觉腰眼在突突地跳，肠子几乎要拧成麻花辫，还有上吐下泻的不适感。难道是感染了“诺如”病毒？我想起了前段时间校园里不少师生被感染的事件，看来我的病毒潜伏期已过，现在开始发作了。

一阵翻江倒海后，我更坚信了这个推断。赶紧在办公室群里发布自己感染了“诺如”病毒，提醒大家赶紧做好消毒防护。接着强忍着不适，一边收拾秽物、喷洒消毒水，一边叮嘱家里人离我远些。

一阵忙碌下来，我被疼痛和疲惫折腾满头大汗，浑身无力，像虚脱了一般，毫无胃口，只想躺在椅子上稍稍休息，再开车去医院挂水。

然而，腰腹部的疼痛感不但没有减弱，反而突然加剧。身子一动就剧烈呕吐，感觉肠子都要吐出来了，尿泡也胀得像气球，我突然醒悟：天哪，又是那害人的石头精！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现在是中午期间，我第一时间又想到妹夫义龙。电话接通，那头是觥筹交错的嘈杂声，万幸的是他中午没喝酒。“就来!″短短两个字，倒比救护车的笛声还叫人安心。

路上，阵阵酸痛让我坐立不安，抓着安全把手的手心满是汗。红绿灯上的红色数字就像停止跳动，车窗外刺眼的阳光让我时而迷糊、时而惊醒，柏油公路在眼前下像被拉长的“橡皮筋”。

终于熬到了医院。从车上下来，一直憋在心里的“唉吆”声终于喊了出来。本想快步走向门诊，怎奈双腿酸疼得迈不开步，只能在家人的搀扶下，低着头慢慢往里走。

医院是一个能在方寸之间尽显人生百态的修罗场。雪白的墙壁、漫长静谧的走廊、匆匆而过的愁眉苦脸的人们，还有担架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在医院，人才能真切明白生活的真谛。

家人们忙着帮我挂号、领药，我则在医生的指导下，机械地接受着询问、检查、打针。闻着浓浓的消毒水味，看着眼前洁白的白大褂，我那颗浮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给我治疗的医生姓何，年过半百，初见便觉得他睿智、稳重。他边娴熟地操控仪器，一边细致地介绍体外碎石的注意事项，还调侃说，从业以来他碎出来的结石堆起来能砌个鸡窝了。

何医生很健谈，也十分细心。做完B超，他仔细帮我擦掉身上的耦合剂，迅速整理好我的衣服，另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托着我的肩膀，把我从检查台上扶坐了起来。这贴心的举动，让我想起扬子江药业集团“为父母为制药，为亲人制药″的企业文化，在何医生的身上，我看到了“为亲人治病″的医者仁心。

随着“哒”的一声，一阵酸酸的刺痛袭来，我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别动，打错了地方不要怨我啊！”虽然身体已经固定，但是何医生这句略带夸张的话，让我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紧张与窘迫。

碎石机哒哒震着后腰，好似有人在敲扬琴。疼还是疼，却疼得敞亮。那有节奏的“哒、哒”声，宛如动听的曲子，让我浑身轻松，身心也倍感清爽。

治疗时，我向何医生请教如何避免结石复发。他说，每个人的体质、饮食和生活习惯等不同，结石的成分也不一样，有的是草酸钙，有的是磷酸钙，有的是碳酸钙等，需要取石分析后再对症下药。最简单的预防方法，还是要注意饮食、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多喝水、多运动。

“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就是缺少了点坚持！”我龇牙咧嘴打趣，“要是这个结石将来能变成舍利，咱也算功德圆满了。”

“那感情好，咱碎石科还能开个奇石展呢。″何医生眼梢笑出了褶子。

治疗很快结束，真如医生所说的“进门靠人扶，出门活泼乱走”。治疗期间，妈妈不放心地打来电话，得知我没吃午饭，说饭菜都温着呢；同事们在群里关注着我的治疗情况，满屏都是关心和温暖；家人们则在医院里楼上楼下焦虑地奔波。看着恢复如常的自己，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懊悔，但内心一片温馨。

诗人鲁米说“伤口是光进入你内心的地方”。当病痛消散，阳光重新洒落在肩头上，呼吸着室外清新的空气，才惊觉这场与疾病对峙的过程中，家人和亲友们的鼓励、支持让我有了更多的勇气和通透。治愈后的世界，像被雨水洗净的玻璃，每个角落都透着新鲜而深刻的光亮。

2025年4月28日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