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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士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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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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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赠予我的楷帖

岁月赠予我的楷帖

有幸参观了艾青纪念馆,看到那遒劲有力的字体,力透纸背,渗入墙体,我不懂真草隶篆等字体的艺术价值,总感觉不管是龙飞凤舞的草书,还是横平竖直的小楷,只要好看我就很喜欢。

看着展厅里一幅幅展开的画卷,我渐渐地被带进小学时代。

以前上小学,一二年级都在一个村里,由村里的老先生教,那时叫民办教师。生产队的工分就是他的工资,只有三到五年级才能到大队部(现在叫行政村)小学上学,学校离家有一公里多。

上学时,都是村里的几个同学一起去,你等着我,我等着你,你叫我,我叫你;放学也是一样,放学铃一响,老师稍拖一分钟,教室外窗台上就趴满了等同伴的学生。只要老师一声“下课”,教室的门犹如放洪水的闸门,学生一哄而上涌出门外。

那时上学,老师为了让学生练习写字,要求每天交一篇小字、一篇大字。我家在农村,一到家就搬出凳子,蹲在地上三画两画把小字和大字写完,还要割一筐草喂羊,然后再从河里一盆盆的端水浇菜。吃完饭就去捉迷藏,因为点灯浪费煤油,作业也没有人看,父母也不检查作业,每天直接交给老师。

我们的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管得很严。有一天上午放学铃一响,老师刚一喊“下课”,学生正准备冲出教室,语文老师突然抱着一摞小字本走进教室,班长把本子发给小组,一会儿本子发完了,唯独我和另外三位同学的本子没有发。这时我预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写得好表扬,另一种是写得差要点名批评。表扬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就等着点名批评。我预感到情况不妙,低下头,等着老师点我的名。让我想不到的是,这次老师叫我们四个站到黑板的两头,老师站在讲课桌前。我想顶多就是“扛黑板腿”——以前黑板是木板做的,两端的木架支着斜靠在墙上,不像现代黑板可以推拉移动,通常让站在前面受到惩罚的学生叫“扛黑板腿”。

老师把本子发给我们,让我们打开小字本,用手按在额头上,我额头上冒出了汗水,感觉小字本粘在额头上,纸上的字一定印在额头上。

站在前面,我无地自容,幸亏小字本盖在我的额头上,遮住了我的脸。老师对着全班同学和围满窗外围观的学生,狠狠批了我一顿,然后才让我们回到座位上。放学后,我和同伴约定,不能把我扛黑板腿的事告诉父母,否则我不敢回家,因为父母知道了,我的屁股一定会发烧(挨打)。

那天放学,我捂着装有小字本的书包一路狂奔,额头未干的墨迹像块灼热的烙铁,熨烫着我的心,犹如给我戴上古代犯人“脸上刺配”的标记,本子上洇开的墨水却早已渗入皮肤——老师用“额顶罚站”的方式,让我把“尊严”两个字刻进了骨髓里。烙印在额头那张洇着墨痕的纸片,渐渐变得像一贴温热的膏药,灼烧着我羞耻的心。字体笔画沿着汗腺渗透了我的血脉——那晚捉迷藏时,我躲在草垛后抹着眼泪,拼命揉搓额头的墨渍,却不知先生用“书额示众”的方式,给每个歪扭的笔画都刻上了我人格的尊严。

那页贴在我脑门的纸,如同同伴从窗外探进头来等我放学的焦灼眼神,像黑板木架上的斑驳,像我在河畔浇菜时跌倒的泥痕,又像父亲在我脊背上抽打的柳条,时刻鞭挞着我。

四十年多过去了,那页沾满汗渍的小字本,依然烙印在我的心里,在我心里拓印出横平竖直的品格,最终成了岁月赠予我的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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