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轴往前转动,在三十四岁那年,做了人生的一个挺大的决定,想换一换活法——辞掉了做了三年多的一家铸造厂的厂长职务,应聘到某某职能部门做文员。当然,无论任何人任何一次的辞职都会有初衷,那时候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职务工资封了顶,私人老板嘛,明白的都明白。另一个是县城平房的贷款刚还清,心里松了一口气。而今回顾,原来尽是借口,就是不甘心嘛。不甘心国企改革后的“荒芜”,还有重回体制的野望。
实际上,从踏入新单位大厅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后了悔。原来每个月挣两千,以后每个月六百,巨大的反差,不付出代价才怪。然而,天性执拗,越是这样,越想证明证明自己。这个职能部门是应聘的第一家,不到一个月便又一次辞了职。所谓缘由,其实很简单。办公室领导几乎天天在屁股后边追着要“成果”,要么在行内刊物上稿,要么在官刊上稿,尽快。可话说,上稿这件事情,又不是自来水,拧一拧便有,伊倒是有些许暗示,可以去市报跑跑关系。三十四岁的年纪不尴不尬,坐在那个窗明几亮的大办公室里的情景同样不尴不尬。人家本身就聘着一位“写手”,而且专职,两个人对面坐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估计彼此都像是莫名其妙的吞了苍蝇。
三十四岁之前发过两篇东西,“两篇”不是概指,就是实据。第一篇发表在高中时代,班主任代投到她母校的校刊上。那个校刊正在搞全国大赛,拿了奖,上了报,兴奋了好一阵子。第二篇是被同学推荐到市里的党报上,因为是推荐,心里自觉名不符实。除了这两篇,之前大部分业余精力,都被耗在了博客与原创文学论坛,然而,这些网文,在办公室领导那儿,不作数的。所以,一个月内辞两次职,这让妻实在接受不了。她的忧虑与彷徨,几乎要写在脸上了。再后边的故事,多次在文字里绍介,老读者们怕已是耳熟能详。大概情况就是又先后应聘到两家职能部门,不再是辞职复辞职的重演,而是证明了自身的一些价值,聚焦在身上一些目光。
那两三年是平生最殷勤的投稿期,因为投稿中了,单位有奖励,且算得上可观吧。点数“成绩”,其间,散文《东坡与茶》上了检察日报的绿海周刊,同时,在其报缝里,还上过两个通讯。余者稿件则几乎全部刊发在市里晚报的法制周刊版面,后来统计,几十篇是有的。在晚报法制周刊上的第一篇稿子是《父亲的大白菜》,父亲正在住院,有感而发。终于不再被人追着要“成果”,终于不再需要推荐才能让自己的东西变铅字。那几年算得上一发不可收拾吧,即便后来进了生意场,匹马南下,依旧在晚报上继续发过一些字。从山重水复,到柳暗花明,不得不感激晚报法制周刊那时候的责任编辑孙玉玲老师,正是在她的青睐之下,才让一个文学青年的去路没有断绝。说起孙老师来,再后来还发生了个又鲁莽无状又啼笑皆非的小故事——又复十载,白驹过隙,已经渐渐在国内一些知名报刊上发了不少稿子,但经常饮水思源,想起当年法制周刊的责任编辑老师。也许是记忆力的问题,模糊了孙玉玲老师的名字,翻开报纸印证,此刻责任编辑已经换了一位崔老师,怀着忐忑的心情加了人家的微信,还表达了深深谢意。估计编辑老师们提点作者是家常便饭,崔老师大概也分不清哪个对哪个,一头雾水。
形容起来呢,是“又复十载,白驹过隙”,其实情况是中间有六年,一稿未投,理由有一大堆,最准确的定义就是没心情。写字依旧不曾落下过一日,无非是放到博客里,也不能归之为蒙尘,尽管论坛没落,博客没落,起码还是有几个读者的。终于有一日,淮南作协的张兴安老师过问,他讲,还是要投稿的,这样不声不响,可不好。与张老师相交十数载,他是非常不错的良师益友,在其鼓励下,终于再次找出了报刊的邮箱,重新投进去。投稿这件事情,不能有赌徒心理,越在乎,越崩溃。在当代中国,最著名的拒稿事件,恐怕要数《平凡的世界》了吧,因而,大家巨擘又如何。心态必须好,你中不了,认为编辑水平问题,可是大忌。为文者,目空一切也好,文人相轻也罢,皆是要不得。中不了稿,上不了刊,要么是你文字风格不适合,要么直接就是水平不够。至于其它有的没的,不过是撒邪火式的怨怼,一无是处。想发表文字,心态放松是第一的,十稿不中,百稿不中,不是最正常最正常的嘛,毕竟,编辑部又不是自家开的,全国作者十万百万,凭什么你就得中?
昨日打开中国诗歌网个人中心界面,偶尔看到一个数字,“3010”,真是触目惊心。3010,什么内涵呢,就是从一八年开始在此投稿,截止昨日,已累计三千零一十篇作品。自然,数量不代表质量,起码是一种态度吧。至于收获,入选过每日好诗,上过几次诗刊,仅此而已。这还不包括其它官网,比如中国作家网的稿子,以及为数众多的报刊邮箱。写作这条路,比较艰辛,且并不是勤奋就有奔头儿,需要淡定,需要痴心,需要耐得住寂寞,要不然,名利心重者,早晚得疯掉。每每跟友好们言及,说到小孩子,设若不是天赋使然,真正的喜爱,千万不要再碰写作这条线了。要名,要利,有的是捷径,何苦踯躅于此。
发表的作品竟而可以挤满书架上的几个小格子了,获奖证书尽管寥寥,也恰好装满一个抽屉,那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午夜梦回时,间或投过去不经意的一瞥罢了。在艺术领域,不独文学,纵然是有点成果,那也只代表过去,而“过去”二字就代表完结,过去了,与你关系不大了。要想心安,便须不用扬鞭自奋蹄,生命不息,征程不止,不停地汲取营养,不停地写下去。没有那么多堂而皇之的解释,喜欢,足矣。
正如平时发简介,除了有相关要求的,记得编辑过最简明的一则是这样:“刘海亮,笔名故园风雨,沧州孟村县人,七零后,文学爱好者。”并非为了欲擒故纵,而是实事求是。又不是职业作者,靠它活不起,弄一大堆虚头巴脑,看上去花团锦簇,真相不就是“狐假虎威”么。没有身价,只有文字。
昨夜灯下写诗,有两句如下,“总道白云人隐处,油盐本贵醋真酸。”
吾之素怀耳。